冯紫英自然是明白自己这一路到陕西是不会顺畅的,无数人想要自己的命,尤其是白莲教人。
从沽河渡口那一次刺杀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和白莲教是无法善了了,要么自己死,要么他们亡。
另外南边儿对自己的态度也很难说。
老爹在山东攻城伐地,逼得牛继宗和孙绍祖节节败退,成为南京的心腹大患。
自己为朝廷出谋划策,尤其是将榆关和大沽打造成为北地与南边儿海贸的核心港口,使得两广、福建乃至江浙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北地,甚至有取代漕运的架势。
这不仅仅让南京方面真的是又气又恨,也让运河沿线依靠漕运为生的无数人都咬牙切齿,心生绝望。
谁也未曾预料到这南北之战,竟然造就了漕运线路被海运所代替的契机。
虽然现在看起来海运的成本还要比漕运更高一些,但是随着海船越造越大,路线越来越熟悉,沿线经停港口也日益密集,使得运输的物资也日益丰富,再加上以顺天、永平为首的石炭、钢铁、军工、水泥产业的迅速崛起,改变了以往从南向北货物堆满舱,而从北至南则几乎是空舱的局面。
铁料、铁器、水泥、石炭成为重要的南运物资,而且由于这些物资都是大宗消耗品,使得南行船只几乎每条船都是塞得满满当当,再无复有往日空空如也的境地。
这对于船行和船商来说,简直是最喜闻乐见的好事,也使得船商数量大量增加,造船工场的生意越发兴盛。
有得益者,自然也就有失意者,运河沿线的不少人都感受到了几分寒意,这些人也都在诅咒着冯紫英这个始作俑者,甚至包括原来要靠漕运为生的最大江湖帮会——漕帮。
漕帮子弟加上家属亲眷林林总总超过十万人,他们是山东、南直运河沿岸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现在他们一方面积极帮助朝廷尽快收复山东,平定江南,以便于让旧日盛景能重现,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意识到了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所以在老爹给冯紫英信中也提到,漕帮不少人都对冯紫英十分怨恨,很难说其中有无偏激者会有什么出格举动。
陕西那边也未必就欢迎自己这个巡抚入陕。
无论是官场还是地方上,肯定都有一大堆在这几年里沆瀣一气乌七八糟的事儿,自己这个巡抚,一个身份是兵部右侍郎,还有一个身份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那就意味着可以查陕西官场任何事,也就意味着无数人也不想见到自己入陕。
冯紫英很清楚自己一离京就会吸引无数人的关注,所以他一度想过是不是来一个声东击西瞒天过海,分成两条或者三条路线入陕,但是后来仔细考虑过还是放弃了。
一方面是自己的行迹太容易暴露了,很难躲得过有心人的关注,人家也能很容易推断出自己要走的路径。
另一方面这样鬼鬼祟祟,让自己尚未去陕西,就显得心虚气短前怕狼后怕虎一般,堕了自己的气势。
而气势也就代表着底气,这对于陕西官场这些老油子们来说,很重要。
既然知道自己这一路不会顺畅,冯紫英当然就要做好万全之策,哪怕这动静弄得大一些,甚至可能被外界非议,他也不在乎。
朝廷诸公也清楚这些情况,自己不可能成为在赴任路上就命丧黄泉的那种可怜虫,求人不如求己,那就自己来。
老爹也有安排,早早就有数十名家兵到来,这其实是老爹转战大同和西北的亲兵,冯佑领衔,要保着自己入陕。
另外就是吴耀青这两年苦心经营的成果,南北各地筛选出来的江湖好手,许多已经在顺天府衙的三班捕快里锻炼了一波,这一次赴陕,也有不少人愿意去搏个富贵,这一帮人也是主要构成力量。
这两拨人要伴着自己一直到大同,然后再在大同招募一部分人员,这样就构成了日后自己入陕的亲兵队,五百人还未必够。
女人们终于登完了车,冯佑转悠了一圈,这才来到冯紫英身边,小声道:“铿哥儿,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
这府里边能够还用铿哥儿这个称谓来称呼冯紫英的,也就寥寥几人,原本冯佑也要改口的,但是在冯紫英的坚持下,就改成了只有二人在的时候仍然是叫铿哥儿,到了正式场合人多的时候,就叫大人。
十余辆马车辚辚而行,沿着丰城胡同而出。
走阜成门下大街向北,一直到西直门,然后经西直门出城之辈西北方向而行。
吴耀青早已经遣出了十余骑,沿着驿道直奔清河店而去,今晚就要住清河店,明日一大早便一路北行,走小榆河,过红桥,那里可以分道,向北走延庆卫,向西走白羊口进怀来卫,冯紫英要走西边这条路。
有家眷同行,这车驾就别想太快,实际上,冯紫英这一行也不可能快起来,除非轻车简从。
按照冯紫英的预设,每日沿着驿道,能走出五六十里就算是不错了。
好在这西行大道早已经经过整修,尤其是从怀来卫到京师城这一线,水泥已经首先在京畿这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