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
“大帅入城了。”
唐军士卒已控制了城门,火把将城北照得恍如白昼。
高长寿策马过了城洞,迫不及待便召过一名将领问道:“南城码头控制住没有?”
“没有,城中顽抗的宋军就是退到了南城码头。”
“高岁和。你带人去,尽快拿下南城码头,夺得樊城船只。”
“是。”
这一番对话之后,高长寿已是眉头微蹙着,神色严肃。
他缺船,因为襄阳这个重镇峙立在汉江南岸,又有护城河绕过城池将它包裹,且城池西南方向矗立着岘山,使得唐军兵力根本无法在城下展开。
如今诸路进展顺利,偏他这个攻宋主帅被堵在襄阳,如何能不急?
正想亲自到南城看看,再一转头,却见前方的街巷上跪满了人。
“大帅,樊城军民请你纳降。”
“今日杨佥判向我请降时写了一首词,‘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试问如今事若何?金也消磨,穀也消磨……’”
城门处支起篝火开始煮粥。
吕文焕无言以对,目光又看向抄写的那半阙词,心里只觉憋得慌。
脚步声传来,范天顺已径直抢了进来。
说罢,他下令不必再抵抗,推开身旁的士卒,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范天顺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仰身子,以免沾到吕师颐那满身的俗气,只与吕文焕说话。
有人不自禁地应了一句,其后便是越来越多的人作了回应。
“没有!”
“是,此人向来厚待士卒,在军中有威望,城中守军虽降,却不忍杀他。”
“社稷不幸至此,旁人降得,大帅却降不得。滴水之恩尚有报,吕氏深沐皇恩数十载,岂可不尽忠?”
高长寿驱马上前,问道:“真要到让樊城百姓易子而食的地步,就为了赵氏守国?”
“牛富在那里!”
高长寿以眼神阻止了部将的说话。
樊城并不大,由北向南穿城而过,只见各处已经没有抵抗,除了江矶附近还能听到杀喊。
“没有!”
“范都统请待我通传……”
毕竟已是将败之人。
一声响,牛富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他感到意兴阑珊,搁下了笔,不愿再写后面的句子。
有人推开了房门进来,却是吕师颐。
这杨佥判便是联络高长寿,助唐军入城的内应之一。当然,城中绝大部分军民都是愿意降的。
牛富道:“老子领了大宋的一份俸禄,就得出一份力。那些士卒百姓想活下去,该降就降,老子没个意见。但樊城军中不能没有英雄好汉,传出去叫人笑话……废话少说,杀了我罢了!”
他不由感到了不值与不解。
吕文焕听得心烦,回过头便叱道:“聒噪!”
高长寿继续往前,已进入了宋军的弩箭射程。
他想到了范天顺的传书,应道:“生为宋臣,死当为宋鬼。”
“没有!”
吕文焕心头烦躁,自转过身,懒得理他。
高长寿讶道:“牛富没死?”
偏这豪情像是被各种东西压着,发散不出来。
范天顺见到吕师颐也在房中,登时目露鄙夷之色,又道:“吕衙内莫非是在劝大帅叛国投降?”
“那老爷还不降了!”
“父老乡亲们放心,王师入城,秋毫无犯!”
“叔父。”吕师颐委屈道:“是李瑕这鸟厮太过份了!”
“当。”
吕文焕脸一沉,道:“李瑕没答应我的请降。”
“带我过去……”
吕文焕转过头,却是先挥退了跟过来的守卫。
“谁说你领的是大宋的俸禄?!”
“别走了牛富……”
“叔父,李瑕可答应我们的条件了?若是不再围城了,我得回江州……”
他自认为是有豪情的。
求降而不得,更是教人焦虑……
高长寿听得喊叫,不顾部将的劝阻,亲自驱马赶上前,向着战场上厮杀最激烈之处便撞上去,手中大刀砸向一名宋将。
他丝毫不惧,抬起刀指着牛富。
“老爷守着大宋过活不爽快,没来由染了那鸟厮的晦气。”
“王福!”
“怎么可能?”吕师颐不信,“叔父莫不是不想投降吧?莫不是信了范天顺的鬼话……”
“襄樊是好地方,有山有水,物华天宝。但这些年来,地处与蒙元交界,征战连绵,你们过上一日安稳日子了吗?”
襄阳城中,吕文焕正在抄写北面传来的词,写到这一句,目光一凝,停了下来。
“叔父公房中这烛火好暗。”
“我听闻吕帅要降?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