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州之围一解,城中气氛便与往日大不相同起来。
军民们亲眼见了李瑕的龙旗一出便逼得移相哥退兵之事,对这个新王朝有了更大的信心。
北伐已到了最后的阶段,下一步显然就是兵围燕京。
在这种情况下,将士们纷纷磨拳擦掌,士气高昂,城中一派热烈。
四月十四,仅在保州解围的三日后,便有一队马车缓缓从南门入城,径直驶向了莲池别院,或者现在叫莲池行宫。
元严也在这批北上的官员之中,觐见过李瑕,汇报了她在北面安抚民心的成效之后,并没有像别的官员一样从前堂离开。
因李瑕对她道:「你做得不错。对了,文静想要见你,她在后院等你」
这日天气正好,莲池畔景致宜人。
元严与张文静并肩走在池旁,都是温婉的仕女模样,仿佛融入了画中。
「我父亲生前,常念叨想要到那万卷藏书楼长住些时日。「元严看着湖对面的高楼,笑了笑,比以往显得明艳了许多,「终于是收复了保州,真好啊。」
「真好啊。」张文静也是笑了起来,道:「像回到了小时候,却比小时候还要好。」
「见到父兄了很高兴吧?」
话到这里,张文静反倒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元严遂问道:「有什么心事吗?」
「说有也有,却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战事一直没停,诸多事宜都忙忙乱乱的。」
「不说便罢了。」元严习惯性的背起双手,道:「也陪你逛了好一会了。事还忙,走了。」
她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向张文静。「嗯?」
「就是有些担心我爹。」张文静道,「元姐姐可知,自进了这保州城,我也不过只匆匆见了他两面,倒显得他比陛下还忙。」
「为何?」「立功心切罢了。」
张文静扁了扁嘴,终究是显出了不满来。
元严沉yin了一会儿,道:「张老元帅愿为陛下效劳,总是好事。」
张文静摇头,无奈一笑,不再就此多说,换了个话题,道:「我二哥想见你一面。不过,你若不肯,我便替你回拒了。」
元严摆了摆手,表示不见张弘基了。
她想了想,看向张文静,道:「你素来聪慧,这次怕是关心则乱了。就张老元帅的心思,陛下岂有不知的?」
张柔是什么想法根本不难猜。
想来无非是希望张家立下更多功劳,积蓄势力了,往后助张文静登上后位之类。当然,眼下说这些还早得很,李瑕也不容允有任何内斗的举动,张柔期待的还是很久的以后,哪怕到时他已经过世了很久。
这样的心思只要不点明谁都不能说他是错的。但张文静却能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妥。
她平素不敢说,只有在面对元严时敢倾诉,低声道:「我从来就未想过与高姐姐争。」
「莫与张老元帅提,你若提了,他绝不肯认,只会问你一心报国还错了吗。」
「因此才教人气闷。」
「你且安心吧,陛下心中有数的。「元严道:「天下这般大,功劳还能全让张老元帅一人立了吗?张家便是立了攻破燕京的首功,总归还需有人灭宋,更何况天下广阔。」
张文静愣了愣,倒没想到元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语。
再想到元严来见自己之前先见过了李瑕,她不免疑惑是否李瑕有意让元严开导自己。
他那人,总是什么事都心中有数。
元严又道:「且放心让他去折腾吧,只要他不至于功劳高到妄为的地步,亦不至于因此招祸,这老人啊,有了盼头才
健朗。」
此时李瑕便是在见张柔。
因张柔老迈,堂上便支了一张凳子让其坐下。
「老臣还是想恳请陛下允老臣随军攻打燕京。想来,金中都城已残破不堪,待王师兵至城下,忽必烈必坚守元大都新城,而此城正是老臣督建。」
「有张公画出的图纸,且有六郎随军,想必已足够了。张公何不在保州歇息一阵?」
此时并无旁人,李瑕说话也十分客气。
但张柔更客气始终执着臣下之礼,努力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得李瑕欢心。
「老臣比六郎有威望,老臣在,必会有不少人看在老臣这点薄面上心生摇摆,多少能有利于战事。哪怕能让陛下一统天下的大业快一日也好。」
其实这个道理李瑕是认同的,且思来想去,并没有拒绝张柔的理由。
他遂答应了下来。
张柔大喜,又接连上了另几封奏书,比如献上了许多宅院、田亩助军,比如举荐了许多河北文士,皆是急李瑕眼下之所急。
待回到张府张柔神情反而愈发显得亢奋,连老态都少了一些。
他又是不肯回屋休息,而是往大堂上一坐,招过正缩头缩脑站在那的十二子张弘毅,道:「去,把你二哥唤出来,连着几日不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