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简顺从爬到她背上, 两只前爪老实搭在她肩膀。她身上香香热热,两条蝴蝶骨微微凸起,茂盛的长发在脑后捆成一大束, 蓬蓬软软。
每上一步台阶方简都能感觉到她膝盖的不堪重负, 几次挣扎着想下来, 膝弯的小臂都收得更紧,她同时低低警告,别乱动!
脚底踩云一般,飘飘忽忽, 心里却又踏实又暖和,三楼的最后几步台阶,方简明显感觉她膝盖在发颤,喘气也不匀了。
小孩爱逞强,什么背一百斤的大米上三楼, 根本就是吹牛。
到走廊上方简赶紧跳下来, 到平地了, 我自己走吧。
小莱也实在没力气了, 挺着腰抬高下巴张嘴喘气, 动动手指,行,走。
肖逢适时打圆场,半开玩笑的口气,这也没一百斤啊,应该没有吧?你不太行啊。
我这两年,不怎么锻炼了。小莱扶着墙,腿有点软。
肖逢半搀半扶把她们送回房间,汪霞不当电灯泡,早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搬别屋去住,方简被搀着到床边坐下,肖逢走了,她的末日来了,一个能帮她求情的都没有了。
方简不敢跟她说话,小莱也不愿意搭理她,坐在门边椅子上歇气,猛灌了半瓶水。
还不知道今晚要被怎么处置,方简低头盯着自己小腿上树枝挂出来的细长血印子,一边心里盼着她看在自己受伤的份上宽大处理,一边支着耳朵听她动静。
椅子动了,脚步声起,40码男士拖鞋里装了对36码的白嫩小脚,脚趾连着大半个脚背都露在外面,脚指头贴地裹了湖边的一层shi泥,又蹭了两圈干灰,方简抬头傻乐,尬笑两声,你看你脚。
笑个屁,还不把衣服脱下来?脏兮兮就往床上坐。
方简心说不是把我放这儿的?
她当然不敢顶嘴,乖乖把被湖水润shi半截的睡裙脱了。
小莱一把抢过去,叉腰震声:我就是个劳碌命,一天到晚给你洗衣服,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
掻掻耳朵,方简自觉挪到卫生间洗第二遍澡,然后乖乖回床上躺着,被子底下手指甲给大腿上的蚊子包切十字刀,听小莱在浴室里对着水龙头打仗,打得哗哗响。
小莱忙前忙后,洗完的衣服拿到楼顶天台挂绳子上晾,去一楼前台找门卫大爷借红药水,回来烧了一壶开水晾着,坐床边休息两分钟,一回头,一瞪眼,还不把脚拿过来?等我请你呢。
方简乖乖把脚搭她大腿上,小莱用棉签给她上了药,脚底的伤不严重,藏在足弓里,倒是不影响走路。
上了药又说顺便把脚指甲给她剪了,是跟家里猫说话的口气,说剪你就剪你,才不管你愿不愿意。
多久了,从记事起就再没人给她剪过脚指甲,方简慌忙把脚缩回来,小莱惊叫一声,你跑什么,差点剪到rou了!
她又试探着把脚伸出去,做作地把脚尖绷得很直,脸都红透,给给你
姜小莱捉住她脚掌,口气很不耐,出来点,别弄床上。
方简哪敢不服从安排呢,叫出去就出去,叫不动就坚决不动,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角落里挂的黑色蜘蛛网,听指甲刀咔哒、咔哒。
她嘟嘟囔囔:我给你剪一剪死皮,痛了你就喊。
方简:嗯,我不喊。
小莱:痛就喊!
方简:好好,我喊。
一派干了亏心事的老实。
剪第二只脚时,小莱问她:你大晚上跑出去干什么了?她不信她真去采花。
方简说:就是去摘花。
小莱:那为什么不穿鞋。
方简:忘记了。
小莱猛地回头,双目如炬,方简也不是第一次撒谎了,脸不红心不慌手不抖,抱歉地笑一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小莱问。
啊?方简困惑地睁圆眼睛,什么?
什么?
什么什么?
算了。她缓慢眨眼,长睫懒懒地垂下,指甲钳扔床头柜上,起身去洗手。
从来擅于从他人角度思考问题的小莱,努力说服自己:人有时候就是会做下一些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的事,比如在山里脱光了衣服晒月亮。
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讲不出道理的,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道理可讲。
啪一声拍了灯,原地不动适应几秒黑暗,小莱摸回床躺下,方简睡在一边,两根手指在床单上一厘一厘地蠕动,丈量,两个人之间起码隔了三十公分。
床太大也不是件好事,但至少她没有躺到另一张床上去。
方简厚脸皮地一点点蹭过去,先摸到小莱搁在身侧的手,洗了好多衣服,指尖起了一小层干皮,有点粗糙。
对不起。方简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边很久才出声,对不起谁?
道歉是方简最擅长的,对不起我自己。
放屁!你明明是对不起我!
对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