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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绾,我是坤泽。”
卫绾瞳孔一缩,怎么会……
这世间向来物以稀为贵,如金发碧眼、美艳不可方物的胡姬,又如以男子之身,却可孕子嗣的坤泽。
然而珍贵,却不见得如何好。
舞坊为得美艳胡姬,以吸引客人,甚至泯灭人性,暗地里远赴异域,哄骗拐卖,逼良为娼。
而素闻坤泽身有异香,其诞下的孩子,聪明绝顶,当今太子与皇长孙便都是由坤泽诞下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皇家的人都如此,下头更是不用说了。
世家的坤泽,多被送入宫中亦或是同世族间联姻,而民间的坤泽,则被搜罗着,调教成为玩物,送给权贵当做禁脔。
终其一生,只为给人诞下子嗣。
更作践人的是,坤泽并非一出生便可得知的,而是要等到十五岁,身体发育成熟了,身为坤泽的特征才会慢慢显露出来。
每个大晟男子年满十五时,都会被取血检测,若真是坤泽,则会被告知父母。
若是穷苦人家,家中出了一个坤泽,只要“献”了这个坤泽,那就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世家子弟,多半会被带回家中,断绝一切抱负,只关在院中,习女诫,一年半载后,择个贵婿,许出去,换得家族的又一世长存。
若是生来便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是只为给人生儿育女的,倒也能认命,可偏偏要这样作践人。
哪个家中尚可的人家里,儿子不送入学堂的?偏偏等人有满腔抱负,寒窗苦读十载,只待再坚持个两三年后便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时候,给人当头一棒,粉碎了一切念想。
十年心血付诸东流,满腔热血都成妄念,往后余生,只能被囚在院中,做那生子的“金贵人”。
大晟开国数百年,大大小小官员数十亿,却无一个是坤泽,此后更是逐渐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仕宦非坤泽,坤泽不入仕。
卫绾记得十几年前潭州出了个惊艳四座的神童,三岁识字,五岁便能作诗,十二岁时,便考上了秀才,潭州知府称其“此子将相才也”,几次亲临神童家中,考察其课业,以示对他的重视。
然而那神童十五岁时,却被测出是坤泽,此后……
此后便再也没有听闻过有关那神童的任何传闻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难怪春闱的时候没见到宋之远,原来他真的没有来。
卫绾看着宋之远自嘲厌弃的神情,心中也没来由地感到压抑。
宋之远为着能摆脱现状,付出了多少,卫绾不尽得知,但单单是从卫绾知道的那些,便觉得辛苦。
可他却是坤泽。
这世道竟给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何其残忍!
良久,宋之远似乎是才从自己的消沉中走出来,他抬眼看了卫绾一眼,“是他叫你来的?往后你不用理他。”
“……我也想来看看你。”卫绾沉默了一瞬,道。
“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肚子里多了一个孽种。”宋之远冷笑一声,又道,“听说你被分到了国子监,你年纪小,性子又软,应当是有得忙的,你忙你的便好。”
……他其实挺闲的。
卫绾心头苦笑,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陪着宋之远一起沉默。
后来卫绾又去了几趟魏府,虽然宋之远让他不用再去了,但卫绾还是不大放心宋之远——他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好的样子。
两人沉默对着也没什么意思,便让下人拿了副棋盘进来,就这么慢悠悠地下着,能下一下午。
卫绾去的次数多了,宋之远虽然还是那个样子,但有个人陪着聊天下棋,气色还是好了不少,魏彦看得开心。
又有郎中建议要让宋之远多出去走走,整日关在屋里,没毛病也会被关出毛病来。
魏彦也同意了。
——楼三对他家那小美人也没看得太紧,魏彦这些日子顺道在楼烨和祁钰那儿取了取经,也跟着对宋之远放松了些约束。
确实卓有成效。
这些日子宋之远对他的态度温和了不少,也没再冷冰冰地讽刺了,甚至对他的吻也没那么反感了,夜里他还能抱着人好好睡上一晚安稳觉。
魏彦觉得他像是一条狗,宋之远就是那遛狗人。
但凡宋之远给他一点甜头,他就飘飘欲仙,忘了之前那段时间这人对他的恶毒诅咒,兴奋地恨不能朝宋之远摇尾巴。
魏彦虽然允许宋之远出府,但还是让一大帮家丁跟在了宋之远身后。
既为了保护宋之远的安全,也为了看着这人,防止他逃。
几次过后,宋之远冷下脸色,要魏彦将这帮家丁带走。
——这一大帮家丁一来,单是那凶神恶煞的脸,不出声也能吓跑人,这样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魏彦这些日子虽然可以说是对宋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