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我的旁边有一个黑色的球,它的边上开了一个拇指盖大小的裂缝,周围则都是茫茫的白色。
我没有看到顾连墨,意识混沌不清,却仿佛被什么指引着不断前走,穿过层层迷雾。
忽然,我的眼前闪过了一瞬亮光,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再度睁开就见到了一张白色的摄影布。
“很好,就这样,再往左一点。”
我的口中不受控制地冒出话来,又激动地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又把手里的稿子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坐了下来。
“导演、导演……”
旁边有人过来搓着手,谄媚地堆笑。我又站了起来,从摄影机反射的镜面当中,我能看到自己满脸的横rou和热天捂出的几颗痱子。
“懂不懂什么叫摆姿势啊,都给我扭起来!”
“导演,这不是新来的大学生嘛,胜在印象新鲜,人又肯拼。至于演技,您大人有大谅,就宽容些。”
我的一双小眼睛眯成了细细的平行线,说话的同时鼻子还在往外冒气。布景前的女模特像是吓坏了,她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高挑的身材却像空有一副美丽的骨架。
“数据承载完成——她就是今次的目标。”
我的脑袋就像不倒翁一样猛地后仰,马上就从位子上摔了下去。
“导演倒啦倒啦,快送医院!”
拍摄突兀中止,半小时过后,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说这一跌就伤了腰。
喊走旁人以后,我照着别人留下的镜子,对着系统吐槽:
“你不能给我换个人?”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知名导演廖文忠,刚才你碰到的模特就是这作品的女主角吕梦蕾。按照剧本,吕梦蕾在做模特的时候受到廖导演的青睐,邀请她在一部火爆全国的连续剧里充当新作女主角,这个机会成了她演艺事业起步的契机。”
“看来并不是这样?”
系统回答得大气不喘:“这些都是等待宿主调整的小小偏差。”
“你可越来越会说话了。”
“惶恐惶恐。”
我和系统互相打趣。因为只要静下来心来,我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不久,我又问:“顾连墨呢?”
“我和红玉是一体双生的。从她传给我的消息,他们被冲散到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世界?”
我挑了挑眉,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么。
“我原来的身体呢?”
系统道:“你的身体收在专门的空间里,你想看吗?”
“不了。”
我想象那个画面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连忙拒绝。
根据系统给我显示的信息,这个廖文忠是个离过两次婚的中年大叔。中间育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个儿子是他跟前妻打了好长官司才抢到的抚养权。
为了方便完成任务,系统暂时让他的意识暂时沉睡,也就是说,这具身体现在拥有两个灵魂。
我在医院呆了两天。廖文忠在演艺圈混了多年,也算混出了个响当当的名头,给他捧脚和拍马屁的人很多,实际看望他亲人却一个也没有。
廖文忠年轻时候也是从底层混起的,身上腰病腿病很多。我下床以后,身体都沉重得不似自己了。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阳光明媚,草坪上不时有穿着病服的小孩来回嬉戏。我这才认识到,我是真的从那个世界出来了。
正值春日,又是上午,太阳刚刚爬了个尖尖角。阳光并不猛烈,我却受不了这种刺激,直接用手挡住了阳光。
系统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他道:“不是每个世界都能结束得完美,这中间往往有许多人们接受不了的记忆。我们可以把它封起来,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
我沉默了一会又挪开手:“你说错了,我没有受不了。”
“但是——”
系统急急道,我调侃了下。
“我还不知道你们会为每个宿主提供这种贴心的服务。”
系统嗫嗫嚅嚅:“我们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所以才知道普通人的心理是有承受极限的。比如说,像这样来往于各个世界,就有对灵魂造成损耗的可能。我们也要考虑到维护你们的身心健康。”
我被系统认真说的话逗笑了,又回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忘记吧?”
系统犹豫了下,“我不懂人类的想法,我们系统在面对 bug 的时候也会选择删除。痛苦对于人类应该是有弊无利的东西。”
我想想道:“如果痛苦能删除,我也很想删除。”
“所以说——”
系统还想说什么,我却打断他。
“不过还是算了。”
“为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保留了答案:“对我们来说,痛苦没有必要不必要,而是组成部分。虽然你只是 ai,哪天可能也能明白这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