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藏别人护照的人还能怪别人不理智?”
“你现在说的是气话。”
“这算什么气话?我是同性恋,我和男人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他也还是笑着,笑出了一片无限伤心意,笑得世界苍白,笑得天地憔悴:“没错,我是同性恋,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麻烦你在回去之后把我的证件还给我,我立刻就滚,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再也不会见面了。
这个人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轻巧。洛纬秋不明白。他只觉得有一只手攥着他的心脏,他快喘不过气了。
“……学长,上次你把问题抛给我之后就出国了,”洛纬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尖和手指关节处都泛起大块白:“这一次……我还没有想清楚,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
*
金澜虽然神智多少恢复了些,但腿脚还是很软。下车之后他撇开洛纬秋的手,非要自己走进门,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洛纬秋急忙过来,干脆将人拦腰抱起,金澜试图挣扎,却听他在耳边说:“还记得学长上次喝醉就是我背你回来的,还有昨晚你趴在桌子上睡着后,也是我把你抱上床的……所以,之前学长都没有害羞,现在倒是不好意思了?”
进入房内,洛纬秋又将金澜抱到二楼房间的床上,帮他脱掉外套和鞋,然后拉上被子,连边角都掖好。
洛纬秋伸手,帮他将鬓旁散落的碎发梳理好,那一双往日风平浪静,今日暗藏波澜的眼睛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
金澜看着他的眼神有时很冷,有时却又似乎饱含某种痛楚,像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然而无论是冷,还是痛楚,都是虚浮在表面的东西,它们的底色都是缱绻的情意。
说不尽,理还乱。
“学长,你先休息,我给你倒点水来。”
有那么一瞬间金澜想说“别走”,但那一句“认清自己的位置”压在心头,一切难舍难分都必须在喉咙被拦下,不可露了马脚。
金澜带着一份无望,闭上了眼睛。
算了。
这两个字此前金澜对自己说过无数次,如今再拿这两个字搪塞自己一次,也算得心应手。
他对自己说,其实一点都不困难。
算了,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般,心中再深的沟壑也能瞬间填平,人在其上继续修建高楼大厦。——直到某一天,沟壑会向纵深处继续延伸,心裂成峡谷,所有的云淡风轻、若无其事都将会轰然倒塌。
洛纬秋下楼没多久,金澜听到外套口袋里自己的手机在响。他挣扎着坐起来取过外套,掏出手机,却见是秦岁安给他拨了个视频电话。
金澜按了按太阳xue。他头疼得厉害,但又怕秦岁安特地打视频电话找他,恐怕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他只好暂且忍下胃里一阵又一阵的恶心,点击“接听”。
手机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秦岁安正在吃薯片的脸。
“怎么了?”他皱着眉问。
“哇塞金澜,你的脸色好差,你不是才回国吗,你遭遇了什么!”秦岁安看起来还在公寓里,嘴里薯片嚼得咔嚓作响。
“……你有事快说。”
“哦哦哦,我就是想问问你H市的天气怎么样啊?我从网上查的天气预报说有雪,雪大不大啊?我得带多厚的外套才行啊?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一直迷之打喷嚏,你说我回国度假要是还感冒了,一直窝在家里,那多不值啊,你说……”
金澜被她叽叽喳喳的话吵得头要裂开了,他没好气地打断:“就这件事至于视频吗?”
“靠,你凶什么凶啊,还不是因为给你发消息你一直不回!”
哦对,今天好像一直没顾上看手机。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撑着额头。胸闷,于是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费劲捋顺了胸口那口气,勉强开口:“雪停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下……阿秦,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我困了。”
“你那边才几点啊你就困了,我说——咦,那不是Ken吗?”
金澜准备挂断视频电话的手一时停住了,他才注意到洛纬秋就站在房门口,而手机的摄像头正好可以拍到他。
只不过,由于光线和画质的问题,她看得不太清楚,只能根据体型和大致的五官轮廓来辨认,因此将洛纬秋认成了那位与他有两分像的亚裔青年Ken。
秦岁安立刻激动起来,她的嗓音可以穿透屋顶:“Hey, Ken, what a surprise! ”然后又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不怀好意地笑说:“金澜你也太牛逼了,以前没发现你魅力这么大啊,居然都把人家勾回国了,靠,怪不得你没空回消息,原来……”
金澜果断挂了视频电话,然后关机。
洛纬秋手里还端着那杯水。
他走过来。
“学长,”金澜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居然感觉洛纬秋的声音在颤抖,“谁是Ken,勾回国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