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生的巴掌被迫停在半空中,他怒气冲冲转身就骂:“谁他妈的——”看清身后的人后,他吓得立刻鞠躬道歉:“对不起,老师!”
“你们为什么打人?”王耀厉声问道。
高三生指着脸被打肿的高一生说:“这小子进了校门还说汉语,身为风纪委员,我们有责任教训他!”
王耀对高一生说:“站起来。”
高一生哀哀戚戚地爬起来,低着头直发抖。
“同学,你知道校规吗?”王耀声音温和地问。
“知……知道,”高一生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错了……”他费尽力气才挤出几个词来。
王耀明白了,他对几名高三的风纪委员说:“这位同学日语说得不好,你们应该在学业上多多帮助他,而不是动手打人!”
“是,老师!”几名高三生只能遵命。
王耀怕这名说不好日语的学生再受欺负,便拉了他一起走:“走吧,跟老师一起进去。”
学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笨拙地跟在王耀身边。
一进教学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那大幅的天照大神画像,旁边分别是天皇和溥仪的照片。所有人走到这里都要停下,郑重其事地大声赞颂天照大神,像一群狂热的信徒。完成这项仪式后,教师和学生方可开始一天的工作学习活动。
王耀小声用汉语询问:“哪间是你的教室?”
学生吓得直摇头:“老师您怎么……”
王耀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嘘!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
学生惊慌地闭上嘴,指了指自己的教室,王耀一直把他送到教室门口才离开。
由于今天日本学监要来视察,学校里的气氛不同以往,学校从上到下都进行了大扫除,学生们撅着屁股用抹布擦地、踩着梯子擦吊灯,木质地板、墙围子、桌椅、黑板,全都擦得纤尘不染。勤勉的教师们还命令学生抄写背诵《回銮训民诏书》,表达身为天照大神子民的自豪。
王耀却并不热衷于讨好日本学监,他照常来到画室,看到坐在画架后的学生们正用或期待或无聊的眼神看着他,一如往常。他脱掉大衣挂在椅子上,顿时感受到室内的Yin冷,但他宁可冻着也不愿让衣服妨碍他的胳膊。摆正画板,铺上新的画纸,一切准备就绪,王耀开始了新的一天的教学。
上午9点半,走廊里响起忙乱的脚步声,学生们在教师的指挥下都跑出教室奔向Cao场,王耀也只得放下画笔,随人流一起前往Cao场。
Cao场上,学生们按照教师的指令整齐列队,站得像一排排等待被枪毙的战俘。这个仪式昨天已经演练过一遍,以防止在学监到来时出岔子。王耀站在教师的队伍里,教师无须像学生一样整齐划一,不必按身高排列,所以现在王耀两边分别站着两个比他矮半头的男教师,王耀想象他们三人从背后看是什么效果,大概是组成了一个滑稽的“山”字。
10点整,不可一世的日本学监在穿着“协和服”的校长陪同下出现了,学生们扯起嗓子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欢迎语,冻了半个小时,即使能活动活动嗓子也是好的。
在学校官员们诚惶诚恐的簇拥下,学监挺着肚子神气活现地从学生们面前走过,边走边进行训话,内容无非是日满和亲、天皇陛下的恩泽之类的老生常谈,他尽可能说得激昂,好像在场的学生们接受了他的唾沫星子便是得到了神的赐福一般,而这赐福在零下30多度的空气里很快冻成冰沫,粘在学生们苍白的脸上。学监是个矮个子,他的脑顶从人们鼻子前面经过,他保暖的军大衣和厚军靴令挨冻的师生们暗暗羡慕,这些高高在上的日本人可以享受最好的物资供应,他们是满洲的特权阶层。学监旁边还有一名年轻军官,个子比学监高了一截,和矮胖的学监形成鲜明对比,像一对说相声的搭档。高个子的日本人不常见,日本人普遍比中国人矮,中国北方人又更为高大,然而无论多高大的人如果被压弯了腰也一样矮小。
学监经过王耀面前时,王耀看清了那名年轻军官的脸,那竟然是他昨天在电车上遇见的本田菊,他不禁有些惊讶。
本田菊也认出了王耀,一丝惊异在他严肃刻板的面孔上一掠而过,随后,他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主动走到王耀面前:“又见面了,王君。”
这个日本人居然记住了他的名字,王耀冻僵的嘴唇有些不好使,他声音有点颤:“您好,本田先生。”
学监和校长也走过来了,学监背着双手笑容满面地问本田菊:“本田君认识这个教师?”
本田菊转向学监,漫不经心地答道:“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本田君少年天才,才来一周就把这地方摸了个透底呢!”学监哈哈笑道。
“您说笑了,不过底我很快就要摸的。”本田菊轻描淡写地说。
“监督,少佐,外面冷,我们还是去里面参观吧。”校长毕恭毕敬地建议道。
“本田少佐意下如何?”学监似乎很尊重本田菊。
本田菊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