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今日日掩云间,闷热无风,不算是进攻的极好天气,但已无所畏惧亦无 路可退,宁王带上了鲜亮的帽盔,一人独领战场风流,朝城下策马疾驰,城上守军忽然看见这些仿佛天降而 来挂着宁王幡旗的兵士,一时惊疑无比,面面相觑,上游城池被夺的消息被宁王封锁,此地不知一点实情, 只是从大江南北街头巷尾的留言中才知道些战况。宁王反叛,天下震动,如今他的大军就在城下,难道真的 是天命所归。城内守军阵脚大乱,得益于当年与太子江南之行,宁王落脚金陵许久,加之后来的精心筹谋, 收买了南京守军的副将,今日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守军中的副将见大军前来,先锋旗帜给出暗号,便趁 城中自乱,无人主持大局的间隙,飞速命人开江东门。沉重无比的城门由数十人合力,在低沉浑厚的轰隆中 掀开一条缝隙。宁王大军立刻战鼓擂动,吼声震天,精锐兵士立刻杀向城门,未几便里应外合攻破了此门, 没有任何停留就向城中进发。宁王身为前锋,骑马冲在最前,他恣意驰骋,纵马踏上了城中要道,享受这胜 利的绝妙体验。南京到手,半个江山都是自己的!
宁王难掩错愕,语塞呆立,血液仿佛静止,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皆为灰色,眼看朱厚照将身后的锦衣卫挥 退,步步沉着逼向自己,宁王须臾间明白了他中了朱厚照的诡计!数月行军,数年谋划,人生所求,都毁于 今日!宁王脸色煞白,即使天纵奇才,也不能想出一丝计策。又是几声惊雷,朱厚照止步丹陛下,君臣之位 与往日截然相反,朱厚照在仰视高位上的宁王。宁王脸色未有恢复,只死死注视着朱厚照。朱厚照与宁王结 伴同行,明争暗斗亦耳鬓厮磨,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此种眼神,惊愕不甘,故作镇静,困兽犹斗万种情感都揉 进了这双眼眸,“皇叔,下来吧,那处不是你该去的。”朱厚照柔和的说道,如同两人许久未见相互寒暄一 般。
风乍起,落叶旋转而下,吹动了宁王耳畔和身后的缎带,皇宫的守军已被控制,宫人和官吏慌乱的被他 的手下呵斥推搡着,三三两两聚集在这广阔的宫门空地,如泥佣般面色灰败,跪倒在他脚下。宁王仿若未 见,他依旧看着前方,仿佛透过重重殿宇,看见了奉天殿中的龙椅。
殿中火烛白日不熄,光照明亮,宁王没有停留直上丹陛,这是皇帝才能踏足之地,如今就在脚下,他来 到龙椅前方,面露微笑,玩味的看着这金色精美的宝座,金龙盘旋,腾云而升,天下只有一人才能配享此种 尊贵,宁王伸出手来,笑容不改,指尖触及这些金龙,平滑冰冷的触感却能点燃男子全身的热血,毕生情感 都系在此。
南京城应天府官署被夺,宫城被占,宁王在京城之外的另一座皇宫午门前下马,此刻他已换下铠甲,穿 戴隆装,这里是**立国之地,大明兴盛之始,宁王仰望宫阙,灰蒙的天幕中几声沉闷的雷鸣透过云层传来, 在他听来仿佛是上天和先祖对他的回应,多年来的夙愿终究实现了。
宁王绕着龙椅走了半圈,正立在龙椅背后,几声惊雷破空传来,殿中刺目白光后,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铠甲摩挲与兵器铮铮,响声交杂打破了此间安静,宁王定睛一看,瞳孔骤缩,为首的不是朱厚照还能有谁!
远方惊雷中夹杂了炮声,宁王已经夺了此城,他并不在意城防攻势。南京宫殿形制与京城尽数相同,他 率领身后的亲卫迈步拾级。同是朱姓**皇裔,当年成祖能者居之,如今也可同样换了天子。无数辛劳和代价 已成过往,只要今天夺了这宫殿,即是夙愿达成之日,没有比功成名就更醉心之事,也没有比大权在手更快 意之事,宁王多年的心愿就要实现,他豪情满溢,脚步加快。风起云涌,天幕中云卷变换,奉天殿前的龙旗 烈烈吐霓,仿佛颤抖般接应这位贵客。时值正午,浓云笼罩,天地间暮色一片,再无阳光。
朱厚照大事已成,自宁王起兵,安排巫大勇进军中军声东击西后,便亲自南下驾临此处,以逸待劳。自 从年节前不辞而别到现今盛夏使节,宁王就像被强留宫禁时一样,一点倦怠憔悴掩盖不了他的风华气度,漫 漫长夜中的同榻而眠仿佛就是昨日。朱厚照并没有大获全胜的欣喜,只是一场意料之中的追逐罢了,能再见 宁王,便足够了,宁王这句显而易见的责问无需回复。
“自投罗网” 的宁王被朱厚照恬淡的举止彻底激怒了,他不相信失败,更不承认这是惨败。他绕过了宝 座,按捺住坐上龙椅的冲动,直立在丹陛高处,以金銮宝位为背景,“呵呵,你真是太有意思了。虽然你诓 骗了我进城,可是别忘了,现在自江西起,整条长江流域都是我的,”宁王一手不离剑柄,一手拍着胸膛, 又恢复往日风流倜傥侃侃而谈的
宁王胸膛起伏,他盯住朱厚照,手指紧紧捏住龙椅高背,狠狠的吐字道,“你算计我?!”
奉天殿外空无一人,宁王本能的觉察到一点危险,但披荆斩棘辗转大明疆界,战事燃遍大江下游,靡尽 王府百年财富,才有这胜利,宫中寂静,宁王耳边却是一路而来的战鼓和厮杀,他端详着华美宫殿,终于走 进了殿中,将亲卫留在了大殿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