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冥海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极度严寒干燥,光秃秃的地上全是砂砾黑石,天空褪去所有的颜色,极目望去,是混沌灰蒙单调的一片。霜风卷起尘沙漫天,吹在脸上便和刀子一样割的生疼。
萧仲渊结了个护身结界罩住三人,这样的环境确是生灵勿近。
秦戈阻了他的手法,撑开护身结界,淡紫色光芒流转:“我来吧,你等下要全力抵御尸气侵入,这里尸气弥漫,很容易激发你体内妖毒。”
黄泉冥海是去往冥界的必经之路,越靠近黄泉冥海,尸气越重。无数透明的魂魄从四面八方聚集,有留念不舍人世的亡魂在岸边徘徊。黄泉冥海上浮着绿色的尸气,这是恶鬼聚集经年累月的尸气,走近了,还能听见黄泉冥海中鬼哭狼嚎的声音。桥上的魂魄不慎落入冥海中,便见万千恶鬼漂浮上来,瞬间撕裂沉入。
一座血色狭窄的石桥横通在冥海之上,没有扶栏,生着尖刺的荆棘紧紧攀缠在桥面,只有没有感知的魂魄方可走过。经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喝下孟婆汤,便忘却前尘旧事,进入冥界等待新的六道轮回。
忘川秋水煮今生,一碗饮尽皆放空,三世因果皆有缘,六道轮回莫匆匆。
尘归尘,土归土,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君扶有点怔神,为何这样的场景却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有无数个自己从这里走过。
萧仲渊也惊异于黄泉冥海的景象:“黄泉冥海竟如此广阔,如何才能寻到幽冥草?”
秦戈遥指了下岸边不远处:“那似乎有个鬼差,可以抓来问问。”
光秃秃的广袤土地上,突兀地生着一棵光秃秃的树,只有黝黑的枝丫,没有叶子,更没有花,不过树下却有一老者在摇着蒲扇煮汤。
萧仲渊走近了,温然问道:“老人家,你这卖的是什么汤?只听说过望乡台上孟婆汤,却不知这黄泉路上还有别家。”
老者示意三人请坐,捋了捋白须道:“孟婆在望乡台上熬汤,那是职责,老朽在这里煮茶,却是守一个约定,等一位故友。”
秦戈蹙了蹙眉,本以为只是普通鬼差,但这看似寻常的Yin司老者身上怎会有一股和自己相似的气息,他是谁?
老者出手如电,忽然在秦戈灵台处一点,秦戈猝不及防,一阵困意袭来,竟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萧仲渊几乎是同时就要召唤承影,老者悠悠道:“你们前来寻找幽冥草,我并无恶意,没准还可助你们一臂之力。这人只是暂时睡过去了,我的故事说完了,他也就醒了。”
萧仲渊探了下秦戈的灵脉,气息沉稳,毫无阻滞,确实是睡过去的表象。
萧仲渊脸色愈加苍白,而两颊却开始泛起病态的红,鬓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他能感觉到身上的碧鳞开始渐次生出。尸气对他的影响很大,便是虞渊圣药千山暮雪草也并无任何作用。
老者瞥了他一眼,将茶汤倒入陶碗中,推至面前:“小仙君喝碗茶,虽不能解你体内妖毒,但只要你不入冥海,至少可保你这一个时辰之内不会发作。”
这人可一指就让秦戈昏睡过去,又知自己受妖毒所侵,若他真有恶意,犯不着使用茶里下毒这样下作的伎俩。当下一饮而尽,茶汤入喉,通达八脉,果然碧鳞退散,解了内心的嗜血欲望。
君扶将面前的陶碗推远了些,仍有几分戒备:“老人家在这里很久了?莫非是在等我们?既然你知道我们是来寻幽冥草的,那可否告知地点?”
老者面目慈祥,呵呵一笑:“这位小仙君别着急,时间还早。我在这里已经数万年了,至于说是否专程在等二位,这是,也不是,漫长岁月,听听这黄泉路上的故事,给路过此地的魂魄沏一壶茶,所以遇见你们,是偶然也是必然。”
老者悠然地摇着蒲扇,笑谈间拉着长腔唱道:“不过是彼岸沏壶茶,等一树花开。”
明明是Yin霾的天气,简陋的桌椅,普通的长相,穿着最粗布的蓝底麻衣,萧仲渊却感觉这老者身上有股祥和明净的力量,与这Yin气森森的周遭格格不入。
君扶瞥了眼干枯枯的枝丫,哪有半分生气,撇了撇嘴,全然不信:“向来只听说过黄泉路上无花开,别说是一树,便是一朵也不可能。”
只是话音刚落,原本干枯的枝丫之上忽然盛开出了一朵粉色桃花,紧接着更多粉嫩的花朵渐次开放,直到满树芳菲,万丈春光。
看着惊呆了的君扶,老者哈哈一笑:“世间之事,本就玄妙,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华。只是很多人却并不懂得。
就好比这黄泉冥海走过了无数的痴男怨女,有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惆怅,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有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的无奈,爱别离,求不得,直到执念变成了妄念。而这些放不下妄念的便终成了这黄泉冥海中的恶鬼,看着曾经的爱人一次次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而自己却不得轮回,前也前不得,退也退不得,年年月月日日地受着折磨,如何不怨不恨呢?
“这些恶鬼就不能渡化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