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散发着酒气,看着月亮的眼神却很清醒。
他刚结束了一场宴会路过这里,不小心遇见了一根在夜色中孤零零飘荡的浮草。或许是宴会中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心境有些变化,于是难得对路边这样不起眼的存在产生了些怜悯,发了善心,于是缓缓将车停在了对方身后。
待对方转过身来才看清原来是个学生,眉目颇为俊气,眼睛红着,嘴唇也红,但看着年龄太小,这让他失了些兴趣。不过可怜巴巴地转身后乌漆漆的眼睛又变得警觉的样子,让他颇为愉悦地想到之前德国邻居有事寄养在自家花园的小黑背。
他见男孩暂时没有轻生的样子,于是也不急着离开,而是慢悠悠走到男孩身边,身子前倾,靠在了桥边的护栏上。
江风拂面,他看了一会儿月亮,又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把玩,打开,蓝色的火焰呼地冒出,聚成一簇尖尖的圆锥,在凛冽的风里也只是轻轻颤了下轮廓。
李栗忍不住被他手上这个做工Jing巧的玩意吸引,几眼后便得出其价值不菲的结论,又看男人一上一下地抛玩着打火机,打磨Jing致的金属外壳抛出冷冷的弧光,李栗的心脏不由也跟着一颤又一颤,没忍住开口:“喂,小心别掉江里去了。”
男人侧头看了他一眼,淡色的眸子收蓄着头顶落下的泠泠月光。
“你在这里干嘛?失恋了?还是考试没考好?”磁性的声音再次传来,问的却是相当八卦。李栗刚想开口,就见男人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管如何,小朋友,该回家了。"
李栗把手揣进兜里,低头盯着脚下地砖的裂缝:"我早没家了。"
或许是夜色太浓稠,搅浑了人的警惕感,此刻他只是有了想要倾诉一件事情的欲望,便不由自主地把这位陌生人当成了一个一次性树洞。
素不相识的人,他们对你的遭遇也好,喜事也罢,反应都是礼貌性的,雁过留痕,但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你此刻狼狈的模样忘记。
李栗转身和男人一起对着江面,双手握住胸前的护栏,脚跟抵着地面,前脚掌则向上踩着栏杆下的台阶。
"我现在过得很惨,感觉很糟糕,包括现在和叔叔你说这些,我都感觉自己是在玻璃罩里,说了你们也不会懂……但我现在真的蛮难过的。"
叔叔……男人玩着打火机的手僵了一下。
李栗浑然不觉地瞧着江面隐隐绰绰的月亮,然后紧紧握住手心里的横栏,借着重力身子往后倒去,上半身后仰着悬在半空,像是要把这死气沉沉的物件拔出钢筋水泥的桎梏,又像是下一秒要学弹弓上的石子,借着力从桥面跃入江底。
他的脸庞完全地暴露在月光与路灯交汇出的空白之中,带着少年人应有的,干净的稚气。
"我没有爸妈,学习很差,朋友…和最好的朋友闹得很尴尬,前阵子没了住的地方,马上就要和收容我的……人,呃,怎么说,”他看了眼这位陌生人,索性放飞了些,说到,“和我前男友掰了,马上要从他家滚出来。”
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词:"前男友?"
"大叔,你不会歧视同性恋吧?"李栗直回身子,他保证,如果男人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自己立马就走。
但男人连惊讶的情绪都很少,他笑了下:"怎么会。"
然后他从西装内侧口袋中取出香烟,不过还是没点燃,只潦草打了几下打火机开关,蓝焰跳动着,在他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你抽吧,我不介意。"李栗道。
"算了。"
另一只夹着香烟的手指节摩挲了一下,男人又接着李栗上一个问题说道:"同性恋怎么了,我也是。"
李栗却神差鬼使地想到唯一那次去gay吧,结果一开始遇到个晕逼的男人,顿时对眼前这个看似诚恳的同病相怜者产生了一些不必要心虚,一点莫名的,来自非典型同类的歉意。
他只能呵呵笑着看着男人,开始觉得对方的眉宇间都带了些忧郁的味道。
H市的冬天,说话时经常冒着白气,而此刻他们对话时刚在嘴边凝成的雾顷刻间就被风吹散,只剩下越来越明显的冷。江风扑簌簌吹着,从四面八方钻进李栗的衣领,他衣服的后边被撑起一个鼓囊囊的小包。
李栗忍不住从左右各自的袖口穿进自己的手掌,杜绝每一寸风从袖口刮进胳膊里头的可能,顺便跺了跺脚,以此驱赶寒意。
他有些呆不住了,决定要离开。
"大叔,你前面是以为我要从这里跳下去吧,"但或许是男人也和自己说了一个在他看来是秘密的"秘密",李栗的防备心又降了些,他有些关心地对男人说道,"我现在就准备回去了,你也别在这呆着,早点回家吧。"末了抽抽鼻子,又补充道:"你还喝了酒……小心抓酒驾的。"
男人莞尔:"好的。前面看你很伤心的样子,是我多虑了。"
"确实是有伤心事啦……"下体坠坠的胀痛还时不时袭来,李栗咧嘴笑了笑:"但我还想继续活着,走完这段桥到了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