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兵?”
曲环按住旁边小娘递酒的手,看向面前的年轻将士,“噢”了一声:“不知越校尉有何高见?某倒想听听——梨儿,倒酒。”
梨儿盈盈一笑,来与这位年轻的昭武校尉倒酒。
白瓷注壶稍短的唇口里泄出澄澈酒汤,是剑南的烧春,味甘而烈。梨儿一边倒着酒,一边偷眼去瞧越校尉。
他看着有些粟特人的样子,五官立体,一副浓墨重彩的长相,俊朗是俊朗的,可也很有几分凶煞气。眼神相对的时候,却见他勾着嘴角笑了笑,手拿过酒杯,有意无意蹭过梨儿的手。
“吐蕃占据陇右一带,可沿清川、平武、江油一线南下侵钞,”越昶执着酒杯说,“我们可以回身于关口设兵,阻击吐蕃援军。”
曲环闻言,却是大笑出声,笑完,拿手指点了点他,厉声道:“你这田舍奴!打了几仗,还敢来指点某了?”
竟连“田舍奴”这般话都骂出来了!梨儿心慌意乱,赶忙下拜,低眉敛首。
只是那校尉被骂了,声音却依旧平静:“将军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曲环又是轻嗤,“某为一军之帅,你一个小小校尉,自是不知我等来此究竟为何。”
“请将军解惑。”
“坐观虎斗,”曲环不耐烦道,“我等在这蜀地为客军,受人钳制,施展不开。不若坐山观虎斗。等这西川节度使与吐蕃斗得差不多了,便再出一两千兵去,捞些战功便可。哪有观虎斗还自己动手的道理?”
越昶听完,才开口道:“如果趁着此时成都平原……成都府防卫空虚,把住剑门关,回身南下,便可瓮中捉鳖。若是到时候为陛下、为长安拿下成都府,比起来一两千人捞的战功,恐怕要多上不少。”
何止是多上不少!
那可是泼天的大功!
曲环仔细思索这办法,剑门关地势险要,是由蜀入关中的要道。以剑南西川的地形态势,把住剑门关,便是把住了宝瓶的颈口,使之进出不得。
怕只怕的是陇右吐蕃顺着清川平武一线南下,横插一脚。
怪不得他一开始便说要在江油一带防吐蕃。
曲环心念电转,直接问道:“这样好策,你要何奖赏?”
他居然笑了一声,说:“我要那剑南西川节度使沈青折任我处置。”
曲环愣了愣,却是面露难色:“不可。”
他对这位昭武校尉的癖好有所耳闻,只是这沈七郎么……
“沈延赞于朝中经营多年,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越昶“噢”了一声:“那便让这小娘来陪某一宿,如何?”
曲环眼里闪过一丝Yin狠,这美妾是他花了十两银才换来的,叫他睡了,岂不是脏了?
可惜了他那十两银。
但此计若成,怕是千两百两地赚回来。因此,他的停顿没有持续多久,又是爽朗大笑,一挥手:“允了。”
梨儿被抬进了校尉的住所,一个两进院子,不知占了谁的宅子。
她内心充满惶恐,在惶恐之下,还埋着不为人知的隐隐期待。
梨儿坐在榻边,从傍晚等到深夜,昏昏欲睡,那点隐隐的期待也快被浇灭的时候,越昶才回来。
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上手钳住她的下颌,仔细打量。
梨儿一下清醒过来,寒意从脊背攀升上来。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好像是在看什么物件一样。
“这样看又不像了。”他轻声说。
他松开手,再没看梨儿一眼,转出屋外。
梨儿惴惴地等了片刻,想着要找些水喝,却等来了两个粗壮将士。那校尉冰冷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这是将军的瘦马,别玩坏了,还要还回去。”
翌日,金吾大将军在德阳暂住的府邸外,一俱冰冷的女尸被抛了出来。侧门里面,仆从道了声“晦气”,赶忙关上门。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还回来的道理?何况还是那样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地送回来,他刚刚瞅了眼,白花花的胸脯上满是青紫,ru首都被咬掉了半个,踏进来就是脏了地。
真晦气。
同样是翌日,暂驻汶川的沈青折等人却陷入到集体迷茫之中。
无忧城,到底在哪里?
沿着岷江逆流北上,就到了汶川。后世有人说无忧城就在汶川,沈青折心想这地方我太熟了。但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无忧城并不在此处。汶川仍处在西山诸羌的掌控下。
当地人说,无忧城就在沱河边上,偶尔会有吐蕃人来与他们交易,交换粮食。
但具体在哪里,他们也不大清楚。
在汶川这段岷江的西侧,有一支流汇入,正是沱河。沱河与这段岷江构成了一个稍歪的“几”字形,这一路两岸山峦叠嶂,都是设伏的好地方。
如果沿水路行进,顺沱河前行,就更深入腹地,也将进入吐蕃掌控的势力范围,要冒很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