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述而又在家歇了一天,第三天就回校上课了。
笔暂时还握不了,顾随帮他做课堂笔记,隽永的字迹跟皱巴巴的课本看起来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鲜花表示我乐意,牛粪无法拒绝。
经此一役,其他人看阮述而的目光好像也不太一样了,老魔头甚至在下课经过后门的时候,露出看似慈祥实际让人鸡皮疙瘩的笑容跟他说了一句:“别着急,慢慢来。”王新风闻言立刻转过头来挤眉弄眼,说老魔头也有转性的一天啊。
一周之后阮述而回医院拆线,阮森和顾随陪他去。
中途护士进来,让家属去办个什么手续,顾随看见阮森一脸茫然的样子,知道他的再社会化没那么顺利,就自告奋勇代替他去了。
在药房门口,顾随遇到孟秀佳,短暂聊了两句。孟秀佳也看到了新闻,感叹一句“你们果然是好朋友”,然后遗憾地表示自己正在值班,没办法去看阮述而,让顾随帮她问好。
顾随应了下来,待孟秀佳走后便看见阮森站在楼梯口,畏畏缩缩地看着他。
顾随有点想叹气,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阮森,之所以两个人陪着来医院,就是为了其中一个人有事走开时,另一个人可以留在病人身边。还有,作为一名父亲,请坚强一点,别让孩子独自面对湍流。
但是阮森走过来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又小声又快速,显得很急切:“顾随同学啊,我听说……小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我知道学校全责负担了医药费,但你看小树流了这么多血,是不是可以给点营养费什么的……”他见顾随的眼神越来越冷,又缩了缩脖子,“我看你穿的衣服,家里条件应该挺好的,不差这点钱吧……”最后他哆哆嗦嗦的自己也说不下去,没敢伸手就逃走了。
顾随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会儿,才回到病房。
阮述而已经坐起身,护士在一旁收拾那些扭曲的线头。
阮述而看见他先回来了,很惊奇:“我爸呢?不是说去找你了。”
“可能有事先走了吧。”顾随含糊地说,帮他把袖子套上,扣上纽扣。
阮述而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除了那晚的失控,顾随一向滴水不漏,他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顾随把他送到家门口。新闻热度转瞬即逝,记者后来又吃了两回闭门羹,就一窝蜂散了。阮述而决定搬回家住。
站在门口,厨房里有人在忙碌,阮森可能已经回来了。
阮述而忽然喊住转身离开的顾随。
顾随回过头来,夕阳在他侧脸的线条上镀了一层好看的金黄色。
“可能我爸跟你说了什么……”阮述而低声道,“但是希望你明白,他是他,我是我。”
“嗯,”顾随没有犹豫地回答,走近他,看进他的心底,“我一直清楚你是怎样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影响我。”
***
阮述而总算在期末考前能握笔写字了。他原本拿笔姿势就不正确,两根手指跟画符似的随风就倒,所以反而没什么影响,说不定还能博个同情,这次就不扣他卷面分了。
学期结束的时候,杨静宜作为代表送给顾随一本同学录,厚厚一大本,除了本班同学,所有顾随帮忙拍过照的、临时停车乐队的粉丝、给他递过情书的隔壁班女同学,以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许多人都给他留言了。
他一页一页翻过去,终于翻到阮述而签名的那一页,只用比平时还歪斜潦草的字迹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在右下角那棵歪脖子树的下方,又匆匆写了:等我。
***
暑假开始,王主任这次准备带王新风去首都开开眼界,顺便到国子监拜一拜保佑高考不掉档(后者可能才是目的)。宋子舟照例要回家里的小卖部帮忙,临行前把一个厚厚的大信封珍之重之地交到顾随手里。
“帮我给刘鹿。”
“这么长?”顾随掂了掂重量。
“是五一以来两个月的份,一共六十封。”宋子舟笑了。
宿舍里其他人都走光了,顾随坐在床上摆弄着相机,看阮述而站在衣柜前,帮他把衣服一件件重新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阮述而很会做家务。他只是站着,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摊开,手腕灵巧地翻动几下,就能把衣服叠得整齐又服帖。顾随乐得让他代劳。
受伤去医院那天,王新风和宋子舟回礼堂把相机捡了,镜头磕坏了,机身伤痕累累但是还能用,存储卡完好无损。顾随把照片导到电脑里。阮述而那天拍了很多,每一个表演者都照顾到了,包括他看不顺眼的云夏,都在镜头里闪闪发光。
就是里面有一半的照片,都是顾随。
刚上台的顾随。
只被灯光照到半边身子的顾随。
拨弄着琴弦的顾随。
发梢汗shi的顾随。
朝他抛了个媚眼的顾随。
顾随把这几十张看起来很像跟踪狂出品的照片单独放一个文件夹,然后把其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