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读课上,王新风给顾随和宋子舟看网络上的新闻,前一天王主任回家跟夫人说起,王夫人感到后怕,把他叫回家住了,做了一堆好吃的给他压惊。不知道谁把手机录的视频卖给了电视台,比昨天微信群里的片段都要清晰完整,一时之间报道在小小的县城里疯传。
顾随看见视频里,他们在台上,阮述而站在角落拍照,忽然福至心灵般往侧门处看了一眼,然后眼神上移,忽然就腿在地上一蹭,扑向舞台中央,比他之前在山上看见追赵述之的时候还要敏捷。千钧一发的前一刻,吊灯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
然后便是混乱的黑暗。
以旁观者的视角重看整场事故,依然让人心惊rou跳。宋子舟不由得感慨:“顾随,你这都能毫发无伤,难不成真的是天选之子啊?”
王新风把手机屏幕往下滑,又看了最新出的几篇报道,然后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顾随接过手机一看,大大的标题写着:龙生龙,凤生凤,河西高中的英雄学生竟然是罪犯的儿子?
底下评论刷新得很快,舆论似乎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王新风嗫嚅着:“希望阿树不要无聊刷手机看到报道。”
这会儿上课铃响了,王新风和宋子舟转了回去。
顾随一上午都心不在焉,课间忍不住给阮述而发了条微信,一节课过去了也没收到回音。这学期阮述而基本不怎么逃课了,连犯困都是趴在课桌上睡的,现在忽然之间感觉右手边的位置空空荡荡。
皱巴巴的课本胡乱塞在桌肚里,顾随想了想,把那几本书捋顺了纸张,放进自己书包里。上午最后一节课,老魔头让大家做一份课堂小测,顾随花二十分钟写完了试卷,等下课铃响王新风回头要把他的试卷递上去时,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半仙怎么也开始逃课了?”
宋子舟不自然地清咳了声。
王新风斜睨着他:“你感到尴尬的时候就会这样无意识地咳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宋子舟欠欠地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
顾随还没拐过小巷子的最后一道弯,就已经听到了吵闹声。他探头望去,阮福生拎着扫帚立在院子门口,正在跟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的记者们对峙。
“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滚回去!我儿子都被你们吓得不敢去买菜了!”
记者还在孜孜不倦地:“阮先生,我们是电视台的,能麻烦您的儿子或孙子出来接受一下采访吗?我们认为这次事件对于犯罪家庭的青少年教育问题可以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滚!是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是吗!”
“阮先生!我们正在录像,请您不要有任何暴力行为……”
双方开始推搡,顾随放弃了从正门进去的念头,轻车熟路绕到旁边,瞥见一楼厨房里,阮森蹲在地上削土豆皮,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顾随加快动作,爬树开窗一气呵成。
等他看清房间里的情景,一股火气直往上涌。阮述而趴着半个身子跌出床沿,杯子落地开花,水洒得到处都是。阮述而正艰难地伸着两只裹成木乃伊的手,试图把碎片捡起来。
顾随飞快冲过去,先把人扶回床上。
阮述而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要喝水不会叫人吗!”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阮述而被批得莫名其妙,一怔:“叫谁?”
老房子隔音不好,楼下的吵嚷听得一清二楚。
“手机呢?”顾随准备给他设个快捷拨号。
“没电了,昨晚够不着充电线。”
顾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楼下声音渐消,顾随透过窗子看,凶悍的阮福生取得了暂时的胜利,电视台战略性撤退,好歹机器没被打坏。
阮福生很快冲上楼来:“他们肯定还会回来的。”儿子离家太久,有事他还是第一个想到跟孙子商量。
结果看见在地上捡杯子碎片的顾随。
“你怎么过来了?”问了跟阮述而一样的问题。这小子最近在他家附近出现的频率实在有点多。阮福生知道寒假时这人在隔壁借住了一段时间,他让阮述而多收一笔中介费,被阮述而直接无视,最后又发展到吵架。
阮述而问:“我爸呢?”
“躲在厨房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我等下带他去酒店开个房,避几天。”
“那我去隔壁吴叔那吧,不想走太远,也省点钱。”
阮森估计听不得那些人的喊话,得带远一点,阮述而应该没事。阮福生基本是同意了,又说:“你在那有点什么事情我们没那么快知道。”
顾随心想,他在这你们也没照顾好他。
顾随说:“我晚上过来陪他。”
阮福生看了他一眼。说实话,就连他这么能挑剔的人,对着顾随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行吧。”他匆匆下楼去抓阮森出门。
树现在是万万爬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