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金旺和赵恒谢过焦老板,又立即赶往颖都最大的戏班子——沉砚班。
沉砚班班主正在带人排新戏,听说有人来找,出门相迎,见到来人,却脸色一沉,他不认识康金旺,但他认识赵恒。
赵恒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将戏本递给班主,说:“班主,在下写了一出新戏,望您过目。”
班主没有接,他冷哼一声,说:“我记得你,赵恒,几年前,你死皮赖脸地求我看你的戏本,看有何纰漏,有何缺陷,我看过后,只送了你四个字,你可还记得?”
赵恒红了脸,说:“记得,那时班主您说,我的戏本,一文不值。”
班主嫌弃地看了赵恒手上的戏本一眼,说:“你记得就好。”
“虽然……”康金旺看赵恒沮丧地低着头,便说:“几年前,赵恒的戏本或许还有许多不足,或许真如班主所说的一文不值,但人会进步,人写出来的戏本自然也会进步,班主又怎知今日这个戏本仍是一文不值?
就像二十年前还籍籍无名靠卖字为生的书生,又怎会想到二十年后的自己竟成了颖都最大的戏班子沉砚班的班主?”
班主侧头看康金旺,问:“你是何人?凭甚在此指手画脚?”
“在下康金旺。”康金旺拱手道,“刚才言语之间多有得罪,还望班主见谅。只是这个戏本对一位……不久于人世的夫人而言,意义重大,还请班主过目。”
赵恒仍在递着那戏本,班主沉默片刻,还是接了,很快便看完了,看完后长叹一声,里面没有卿卿我我、连枝共冢,也没有暮翠朝红、离魂倩女,只是这单单的母子之情、含恨分离、千里跋涉、造化弄人,就足够让人动容了。
班主侧过身子,说:“康公子,赵恒,请进吧。”
三人来到一间屋里,班主命人奉茶,他喝了一口茶,问:“你们拿这戏本来,是想让我沉砚班排这出戏?”
康金旺说:“是。”
班主心中敲了算盘,说:“赵恒,你开个价吧,这出戏你卖多少?”
“啊?”赵恒愣住了,他不是为财而来的,说:“不要银子,要快。”
“快?”班主眯起眼,说:“排一出好戏,慢则一两月,快则一二旬,最快的也要七日,你们想多快?”
康金旺说:“三日,排号后免票可看。”
“荒唐!”班主说:“两日排出来的戏,效果可想而知,你们这是要砸了我沉砚班的招牌吗?还有,免票可看?这不是赔本买卖吗?康公子还是另找他人罢。”
“非也。”康金旺抿茶,“此戏本不长,也没有高难度的动作,戏本赠予你们,票价我也一并承担,定让沉砚班只赚不赔,班主觉得可行否?”康金旺推了一个荷包过去。
班主心想:“不花我的银子,还可以赚?这个戏的确不难排,看点也大,何乐而不为呢?”
他收过银子,笑道:“好说,此事我沉砚班应下了。三日后,孤母怨会在梨园排上。”
“多谢班主。”康金旺说。
赵恒憋了很久,此刻才小心翼翼问道:“班主,您觉得……我这次的戏,写得怎么样?”
班主瞥赵恒一眼,说:“尚可。”
赵恒咧开嘴笑道:“多谢班主。”他走了许久许久的坎坷暗路,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真是……高兴。
康金旺今日花了不少银子,却全无心疼,天生我财必有用,商人重金更重义。
苏裕递了一本书给孟敛,孟敛接过,见是《城镇大览》,他翻了几页,里面皆是地图和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孟敛疑惑道:“裕哥哥,这……”
苏裕含笑:“待你出宫后,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你不做官了?”孟敛问,“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之所以做官,便是为了让大陈百姓可凿饮耕食,朗朗乾坤,清平世界。”
“是啊,尽我绵薄之力,但求无愧于心。”苏裕说。
孟敛将头搭在苏裕肩膀上,问:“你不做官了?去哪里尽力,又怎么无愧于心?”
苏裕拍着孟敛的头,像哄孩子一样,说:“当个教书先生,教一批好学生,让他们也奔着这条路走,我便无愧于心了。”
“那我做什么?”孟敛闷闷地问。
苏裕说:“你若欢喜,可跟我一同做个教书先生,天大地大,逍遥自在。你若想做别的,我也陪着你。”
孟敛笑起来,伸出小指,说:“拉勾。”
苏裕勾上去,二人大拇指印在一处,久久不分开。
林渊伏案桌前,誊写着一本新的《顺民上书》,之前那本修改太多,乱糟糟黑麻麻的,别说呈给日理万机的承庆帝了,随便找个闲人,都没人想看。
是时候了,林渊想,积沉的东西太多了。
他工工整整地继续写下一个字「民」……
66、可憎可恶可怜见
“想我个清清白白青天大老爷。”
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