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吓得半句话梗在了喉中,纪裴说话的语气并不重,可言语中的冰冷像寒冰一样刺在张姨娘的心上,她再也不敢哭诉,眼睁睁看着画梅叫进来几个嬷嬷把她带了下去。
嬷嬷将张姨娘拖到院外,她才后知后觉哭出声来,只是很快被捂住了嘴巴,只留下呜咽声。
屋子里重归寂静,文姨娘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看起来小心翼翼地,纪裴问她,“此事你可知情?”
文姨娘忙道:“奴婢不知。”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还带着点颤抖,显然是被吓到了。
纪裴沉默半晌,道:“你先回去吧,马上入春了,府里事务多起来,无事就不要出来了。”
文姨娘身子一僵,头埋得更深了一些,唯唯诺诺答道:“是,奴婢遵命。”
之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她刚走出门,薛矜就把吃光了的干果碟子丢在桌上,斜着眼睛看纪裴,“你这两个姨娘,一个胆小如鼠,偏偏还想着去害人,做了坏事藏都藏不住,一个心思深如海,看着人畜无害,心里头想什么没人知道,你可真有眼光。”
纪裴不理会他的嘲讽,下了软塌,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站住。”薛矜叫住他,“这事儿算完了,咱们俩的事还没完呢,你那时候为什么赶我出去,你是不是觉得我丢了你的脸?”
纪裴脚步顿了顿,背对着薛矜,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静了片刻,抬脚走了,掀开暖阁帘子的时候,听到薛矜在身后骂他混蛋。
一路沉默着回到沉风阁,纪裴有些体力不支,画梅忙扶他坐下,让小丫鬟上了参茶,犹豫着劝道:“世子许是又发病了,要不要奴婢去通知世子妃一声,让他来瞧瞧?”
纪裴摇摇头,饮尽了参茶,轻叹一声,“服侍我更衣吧。”
画梅不敢再劝,依言为纪裴更衣洗漱,纪裴擦完脸后对画梅道:“你安排一个机灵点的丫头去盯着文姨娘,看看她平日都在做些什么。”
画梅微微一惊,“世子是怀疑文姨娘吗?”
纪裴道:“张氏是个蠢的,这事虽是她做的,但我总觉得文姨娘摘得太干净了些,先留意着,若有异常及时报我。”
“是。”画梅服侍纪裴睡下,吹了灯,依旧和往常一样留下一小盏夜灯,退了出去。
夜灯微弱的灯光照在床帘上,纪裴枕着胳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后宅为了争宠而起的风波吗,这件事跟幕后黑手到底有没有联系,随后又想到薛矜的话,他认为自己赶他回去是因为不信任,纪裴也没有解释,很多时候,他觉得不必解释的那么清楚,话说的太透,反而变得苍白,他还不想让薛矜觉得自己有了顾虑。
长叹一声,纪裴缓缓闭上了眼睛。
子时已过,洛州城中早已宵禁,更夫提着灯笼穿梭在大街小巷,敲更的声音惊起一阵犬吠,更显得夜深人静。
一间茶楼的二楼,还是之前那个雅间,燃着一根手臂粗的蜡烛,蓄着胡子的男人手中拿着一封信,信上乍一看写着一首闺怨诗,然而在字里行间却隐藏着另一种文字,是南蛮国的文字,将这些文字抄录下来,翻译过来,是一句话:
“祸水已东引,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男人看完信,拿在鼻尖嗅了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男人笑了,随后将信收进怀里,一个穿着客栈小二衣裳的人推门走进,对男人道:“少主,冬天快过去了,我们是否要启程回国?”
男人歪在软塌上,冷笑一声,道:“自然要回去,来年春天的战争,可不能让哈克独领风光,我斩下了他们惠国的一支臂膀,是该回去跟父王领赏了。”
低低的笑声从茶楼传出,消失在黑夜里。
元宵过后,天气渐渐晴朗起来,张姨娘被禁足,文姨娘也称病不出,早上没人来给薛矜请安,他反而乐得自在,搬着椅子坐在廊下,看柳芽和四喜踢毽子,柳枝端着茶水走来,薛矜对她道:“身上还没好全,好生歇着,这些事不用你做。”
“柳芽只顾着玩,少爷的茶都凉了也不知道换,奴婢身上没大碍了,躺了这么些日子,是该出来走动走动。”柳枝说着看一眼薛矜的神色,薛矜虽然看两人踢毽子看的津津有味,神色却不怎么开心。
自从元宵之后,薛矜再没去沉风阁找过纪裴,每日都只派人去打听一下纪裴的身子,听说一直没有大碍,这几日更是天天待在前院书房,和侯爷以及蒋统领商量驻守边关的事。
往年这个差事都是纪裴的,侯爷虽然从前骁勇善战,毕竟年纪大了,身上又带着旧伤,自从纪裴成年,他便独自镇守边关,让侯爷留在京郊的大营中,休养生息。
可今年纪裴病着,镇守边关的事只能再次落在侯爷身上,纪裴担心侯爷的身体,这些日子就一直在讨论这件事。
薛矜对这些是没兴趣的,瞧了一会踢毽子,兴致缺缺,正要回屋子睡觉,画梅领着个小丫鬟笑着朝溪云斋来了。
柳芽和四喜停了下来,忙迎上去:“画梅姐姐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