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侠……千万小心。”
“嗯。”
便是再强的高手,面对这样多的敌人,也难免寡不敌众。
刀刃在他身上划出无数伤痕,黑夜夺走了他的大半视觉,摇晃的船板削弱了他如山岳一般的力气。但他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后退半步。仿佛只要有他在,便没有人能够越过他半步。
看到钟文和渡过来时,沈宿微微一怔:“师兄呢。”
“刘大侠……大概有他的打算。”钟文和的表情有些复杂,回头看向对面一片漆黑的小船。
在海上,他们不占任何优势。武功再强,也会落了下风。即便逃到另外一艘船上,黑影也会随着一起跟来。若是这艘船也沉了,届时他们便是真正孤立无援。
“刘大侠是想一个人作饵,拖住我们所有人吗。”其中一道黑影冷笑道:“只是你还能坚持多久。”
刘永没有回答,以一人之力战了这么久后,他甚至没有喘一声粗气。
他只是举起手中重剑,直指眼前的黑影。
当年师尊曾说,他的剑实在太过刚猛,可断金玉,无往不利。但用剑的人,除了要学怎样斩断敌人之外,也要学着如何不伤己。
他听了师尊所说的话,自那之后,便在剑上镀了生铁,除非必要,便不再出手。
可没想到,这把剑到底还是伤了身边的人。
或许他从一开始需要的便不是藏锋,而是一双看得更清楚的眼睛。
“来啊!”刘永撕去上身破烂的衣服,打着赤膊,高举重剑,厉声喝道。
月光之下,仿若染血的修罗。
黑影们被他震慑了一瞬,但又接着前仆后继地扑了上来。随着刘永击落一道又一道暗影,船底的震动越来越猛烈。
家中的发妻,临行前笑着对他说,待他这次回来,新衣也该缝好了。
……对不起。
他不顾身上刺来的刀剑,猛地一剑刺穿黑影的身躯,最终重重落在船体之上,声音之大连远处的沈宿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艘小船四散,沉寂于暗夜的海水之中,连带着刘永一起。
他突然想起,他的大师兄对他一直是极好的。
幼时他羡慕富贵人家的孩子过节时都能穿金戴银,他却从来都只能穿着一身素净的弟子服被人嘲笑,一时气不过,偷了人家的东西。小孩子不知轻重,随手一摸却是人家家传的玉佩,因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他怕得要命,只能躲在山脚的小溪边,不敢回去。
最后还是他的大师兄找到他,牵着他的手,到苦主的家里去,按着他的头让他认错。回山之后,又罚他面壁思过了小半个月。在这期间,他都不曾见过他的大师兄。
后来他才知道,大师兄对师尊说,那块玉佩是他偷的,被罚了一顿板子,在床上趴了半个月后才能下地。
他不是早就知道……他一直是那个又臭又硬的脾气了吗。
这些年,他到底一个人在怨什么,又在恨什么。
“过来帮忙!”钟文和的声音又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只见他手中抓着一根蚕丝,叫着身后的人:“这水流太急,我一个人拉不动。”
“哎,好嘞。”罗不思忙不迭地凑了过来:“我说你们毁什么船,干脆让我过去,跟他们一起打。”
“敌暗我明,你要不要命了。”罗彤白了他一眼,吩咐船夫道:“待刘永大侠一上来,便立刻加速,离开这一带。”
见此沈宿总算松了口气,看向一众年轻的面庞,不自觉地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和他身边的伙伴……也曾是这样的。
心高气傲,觉得这世上无所不可为。
这些年来他忘记了不少东西。
紧紧抓着手中的琴弦,仿佛将他们这多年来貌合神离的师兄弟再次连接到了一起。
他还有很多话……想对师兄说。
还好,这一次他还有机会。
变故也就在这时发生。
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船夫突然发难,猛地掰过沈宿的头颅,用一把六寸长的短刀自他的下颔插了进去。
钟文和等人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去救,双手却被蚕丝缠住,慢了一瞬。罗不思一手拍向那船夫,对方只是嘿嘿一笑,接着抬手一记飞刀斩向他们手中的琴弦,接着跳入水中,消失不见。
钟文和暗道不好,却发现罗彤竟硬生生地抓住了那把飞刀,鲜血从她纤细的指尖流出,落在淡蓝色的琴弦之上。
“愣着干嘛呢!”她对着船上的罗家人怒吼道:“救人啊!”
众人齐心协力之下,总算将刘永拉了上来。然而他在水里泡了太久,又受伤脱力,现在也只剩半口气吊着。
更糟的是沈宿,他的口中止不住地往外流着血沫,口中传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却是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那刺客挑的角度太过刁钻,已然回天乏术。
但他依旧紧紧攥着钟文和的衣襟,似乎想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