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纪韫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反手将那把匕首划开了自己的脖颈。
血溅到唐忻旦的脸上, 进了眼睛, 被稀释后流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唐忻旦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世界仿佛静止。
眼前除了红, 还是红。
一群人围上去, 吵吵闹闹,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根本没多多久,那群人把纪韫带走。
唐忻旦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眼神发直,挣开背后不知道谁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时光回溯。
城市一角的廉租房内, 挂着昏黄的灯,姐姐说:“旦旦,帮我看会儿小韫,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
小纪韫坐在席子上,一笑露出两粒小米牙,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小手,唐忻旦拿手指轻轻戳他小脸,指尖传来软乎乎的触感。
日子清贫却算快乐,小纪韫没什么玩具,有时间的时候,姐夫会扛着小纪韫转圈。每次这个时候,小纪韫会被摇得晕晕乎乎。然后扒拉住姐夫的脑袋,笑成个小傻子。
唐忻旦写着作业抬头望一眼,也跟着笑。
后来,人没了,家散了,日子却还要过下去。
十八岁的唐忻旦,晚上垂头丧气地回到家。
他在打工的地方受了欺负,还被扣了钱。马上冬天了,纪韫脚上还穿着单鞋,他交了房租,剩下的钱要吃饭,还要买冬鞋。
唐忻旦写了会儿作业,觉得好累,他钻进被窝想好好睡一觉。却在被窝里摸到了浑身烧得滚烫的纪韫。
他又从被窝里爬出来,背着纪韫去小诊所。纪韫伏在他的背上,忽然哭起来,说好难受,想爸爸,想妈妈。
想,谁不想呢?
一幕一幕,幸福的,难过的,在眼前
飞快掠过。
唐忻旦呆呆地看着毫无生气的纪韫,他从来不知道,纪蕴这样恨他。
-“你痛苦才是对的,他们都死了,你怎么有脸偷偷幸福呢?”
-“你这辈子都别想走出来。”
-“你以为你养育我,我需要感恩吗?不,那是你该还的债。”
-“你一直活得很痛苦吧?那场车祸,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呢?”
救护车争分夺秒地在路上飞驰,唐忻旦恍恍惚惚,某一瞬间,他忽然想:
是啊,为什么那场车祸,死的不是他呢?是他害得纪韫父母双亡,纪韫应该恨他。
他无法像姐姐姐夫一样,给纪韫幸福的家。他也没有注意到纪韫的内心世界,没有教育好纪蕴。他是无能的罪人,怎么配去记恨纪韫。
他冷血冷心,说纪韫是外人,对纪韫见死不救。
他是懦弱的凶手,因为惧怕煎熬而推开纪韫,是他把纪韫逼上绝路。
都是他的错。
救护车飞快地开到医院,纪韫躺在手术推车上,被推进抢救室。唐忻旦像是失去常识一般,差点跟进去,又被关在了门外。
明明是夏天,他却浑身泛着寒气,微微发着抖。耳朵里一直响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吵得他头痛欲裂。
唐忻旦目光呆滞地看着抢救室的门,不知道这门下一次打开,纪韫是生还是死。
纪韫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纪韫没死,他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忻旦往后退一步,撞上一个人,那人从身后揽住他的肩:“哥。”
唐忻旦转过身,看到谢铭扬,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过了几秒钟,唐忻旦才反应迟钝地去拉谢铭扬的手。
他拉起谢铭扬的右手,很慢地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伤口。又去拉谢铭扬的左手,谢铭扬的左手包着一块小毛巾,毛巾上浸满了血,什么处理都还没做。
救护车载人有人数限制,唐忻旦跟上了救护车,谢铭扬没法同乘,自己开车跟了上来。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唐忻旦,还没顾得上去处理伤口。
唐忻旦不发一言,拉着谢铭扬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茫然地看着抢救室的门。
他该怎么办?
万一他不在,纪韫没抢救过来怎么办?
可谢铭扬流了好多血,
要去包扎。
纪韫会不会出事?
谢铭扬手上的伤口好深。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唐忻旦的头变得越来越痛,心脏也怦怦乱跳,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像是丧失了行动能力一样,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谢铭扬伸手,摁住唐忻旦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哥,看着我,深呼吸。”
“对,放松,再来一次。”
他把唐忻旦引到抢救室外的长椅上,让对方坐下:“手机带了吗?在哪里?我看看。”
唐忻旦的手机电量还很足,谢铭扬拿着唐忻旦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接起,把手机还给唐忻旦:“待会我们一直通话,没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