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前一天,舅舅一家来我家吃饭,左琳提前到,穿着高跟鞋在我家院子里走来走去,后来,她站在喷泉空荡荡的喷泉后面,对我说:“你看上去像个女的。”
冬季的晴天,午后,冷而明亮,感觉有些奇怪,我对她说了一个字:“滚。”
我站在空地上颠足球,原本,今天也有排练的,可大过节的,实在凑不齐人,我无聊又烦躁,实在不想陪长辈吃饭。
他们大人,就喜欢聊我不喜欢听的。
“我是赞美,你懂不懂?”左琳的高跟鞋踢不了球,她干脆把鞋子脱下来,丢到一边去,穿着毛袜子站在硬邦邦的地上。
我说:“够牛的,光脚踢球。”
“给我找双鞋,快点儿。”她催促我。
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但没办法,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仰起头扯着嗓子,不耐烦地喊:“刘阿姨,刘阿姨……”
后来,刘阿姨去储藏室帮左琳找了一双半新的球鞋,是我小时候穿过的,她运动还算厉害,就是穿着裙子,有点施展不开。
实在不懂我妈对她一贯的评价——知性。
但是,舅舅还没到的时候,Frank就到了,他穿着平整的西装,口袋里别着有新年元素的红丝巾,外面是一件深褐色大衣。
左琳一手托着足球,用目光迎接他进来,好几秒钟,说了三个字:“哦……王子……”
而我,留着中长发,烫了轻微的弧度,穿着红色针织衫,外面套了一件图案夸张的中袖宽衬衫,穿着足球鞋、短裤、小腿袜。
因此在这天晚上的合照里,我和别人太不搭调,尤其和我右侧站着的Frank。
Frank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刘阿姨的围巾,森姐的香水,舅舅的咖啡机,舅妈的手提包,我妈的腰带。
他给左琳买了一大束白色的鸢尾,以及一本左琳很喜欢的书。
而我,收到了一个漂亮的汽车模型,Frank跟大家说:“我记得有一次Ethan说要看我的车,我就从公司把这个模型带过来了,不是值钱的东西,但也是买不到的。”
可下一瞬间,大家的关注点都不是礼物,舅舅一脸困惑,问:“E……什么……是谁?”
我说:“Ethan,我留学的时候起的英文名。”
“不错,这礼物很适合你。”左琳倒是最捧场的一个。
等夜里散了席,我妈就开始拽着我分析,她说:“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成了,这么周到的女婿哪里找啊。”
“这不是周到与否的问题,是买不买得起的问题。”我想抓紧时间上楼打游戏,语气非常敷衍。
我妈“哼”一声,说:“你不懂,有的人再有钱也没有心。”
“我怎么觉得……他俩之间没什么火花……”我就是如此叛逆,偏偏说出我妈最不想听到的话,挑衅她。
“你懂什么?”我妈说,“这就是成熟的人的爱情。”
我终于逃回了自己的空间,我实在不喜欢大人们永远一副自己最成熟最透彻的样子,我觉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成熟的人、成熟的人,都可以不喜欢。
我觉得,左琳对Frank是理性的友谊。
那么,Frank喜欢左琳吗?
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出来,如果就他对今天晚餐的重视程度,那的确是准女婿才有的礼节,可他和左琳之间还是像一直以来那样。
友好、从容、热情。
又远离。
我这么直接的人,为了向我妈证实我的判断,于是,直接给Frank发消息,跨年的当晚就发了。
问:“Frank,打扰你睡觉啦,你到底喜不喜欢左琳?”
“喜欢的。”他回我。
我气得骂了句脏话,从床上坐起来,这时候,菲子的电话进来了,她一边撕心裂肺地哭,一边说:“我女朋友要和我分手,你出来陪我喝两杯,我找不到半个闲人。”
“草!你们烦不烦?天天秀恩爱,天天分手。”
“哥,小遥哥,我亲哥。”
“行了行了,等着,地址发我,开车过来,”发了几句火,我又不由得心软,她一个高中生小姑娘,还是挺单纯可怜的,我又放轻了声音,说,“好好儿待着,哥给你买好吃的,再给你介绍个美女,乖,听话。”
一晚上,我就喝了一瓶啤的,十二点跨年,我和菲子坐在酒店地毯上,听电视机里的钟声、欢笑声、烟火声。
后来,她喝多了、哭累了,就睡着了。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和Frank的天聊了一半,我拿起手机打字,问道:“那你们准备结婚吗?”
“还没想过。”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不算。”
看样子问不出什么,我只得潦草地结束这次聊天,说:“新年快乐,谢谢你的礼物。”
“新年快乐,Et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