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和其他学生听着,只当着一个平常的故事听着。而檀玄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慢,他已不再是曾经那个照本宣科笨拙背诵的孩子,而这些年过去,讲故事的人,听故事的人,故事本身,也早已面目全非。
说到一半的时候,檀玄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下身后。长长的走廊里有零星学生走过,尽头的楼梯间门半掩着。他恍惚间觉得,也许季丛就在那里,听着自己的故事。
“怎么了?”楚月有些担心。
“没什么。抱歉。”檀玄转身,继续把故事讲完。
采访结束,楚月整理好设备,和他梳理了一边采访记录稿,顺便寒暄了几句,问了问他最近生活学业是否还好。
最后楚月有些神秘地说:“我想,你一定会为他高兴的吧。”
“高兴?”
“就是季丛同学的东西啊。”
“什么?”
“怎么,他没有给你吗?”楚月很意外。
檀玄迟疑着摇了摇头:“没有。”
楚月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岔开话题:“噢……不好意思,是老师记错了。”
檀玄那时没有想到,其实最不可信赖的,最大的变数,正是自己。
开放日那天,原本只想和季丛说一声生日快乐,但没有控制住,进一步询问了季丛逃避自己的原因,然后看见季丛脸上残留的艳丽油彩,心旌摇荡,把所有的话都告诉他了。
果不其然,得到了气急败坏的一句“变态”。
然后还是没有忍住,去讨要表白的回应,理所当然是否定的答案,同样是气急败坏的一句“把它忘了”。
檀玄不是不知羞耻的人,他明白自己该停在这里了。
而全部的故事,在这里,似乎也该结束了。
如果许久之后,别人听闻这件事,多半也只会嘲笑掺杂着惋惜说,有这么一个叫檀玄的人,把自己多年的修行、人生全毁了,一败涂地,而且一无所得,是个不折不扣的痴子。你们都该引以为戒。
社会实践过得很平静,檀玄和季丛基本没有几乎见面。最后一天培优班表彰的时候,季岳和他恰好站在一起,转过来对他说:“我看见季丛了。”
檀玄朝座位上望去,果然看见季丛在后排的位置上,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对方究竟在不在看向这边。
檀玄的眼神放松了些:“嗯。”
“你和他最近好像不怎么见面了?”季岳若无其事地问。
“没有。”檀玄说。
那时候檀玄觉得,如果能和季丛,就这样在窗户下相遇,在夜晚的海边踏浪而行,在台上台下遥相对视,即使什么都不说,也够了。
没想到晚上,季丛就到他房间门口又踢又踹,吵着要进来。
他颧骨红艳艳的,明显喝了酒,说话也愣愣的,口齿不清。
檀玄问了一句,季丛说是孟饶给的酒。
……又是孟饶。
季丛巡视了一圈房间,大声问:“你在干嘛?”
很多年前,小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你在干嘛”。可以说,他们之间的所有,都起始于这句话。
檀玄好一会才回神,回答说:“看书。师父临行前送给我一份棋谱。”
喝醉的季丛好像卸去了铠甲,表现出近乎撒娇的任性,也不管檀玄的心情,只顾着踩在他的心上,问什么“我的脾气就不改”,“你不许讨厌我”,还有……“你喜欢我吗”,而且非逼着要答案。檀玄觉得心脏有些细微的疼痛,又被季丛说得软成一片,老老实实把他哄得服帖了,准备送人回去。
但这时候,季丛忽然说:“亲我。”
他还嫌不足够似的,捧住檀玄的脸,用力亲上去,还用舌头笨拙地像幼犬那样舔来舔去。
檀玄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自己想做什么,而他选择了后者。没有考虑任何后果地,选择了后者。
季丛身躯是一种惊人的白与修长,自己的手放上去,就像是在玷污某种极为美好的东西。当檀玄小心地握住季丛的腰,果然对方像是被他弄疼了,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气得脸都红起来,气急败坏地骂着:“我要杀了你。”
还是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