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林愿不知道。只是每当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撑下去,下一秒就会死掉的时候,到最后他都能撑下来,且无可奈何的苟活着。
“人生只是场华丽的骗局。”好像曾有人对林愿说过这句话,但他想不起来了。
是骗局吗?应该是的。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你不要这么悲观,你的生命才刚开始。
“骗……子。”
殷怀策抱臂坐在床边,已经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林愿一直没醒来,直到刚才突然在睡梦中发出呓语。
“什么?”殷怀策凑近,轻轻地问,“老师,你说谁是骗子?”
但林愿并未回应。他仍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仿佛刚才那轻到叹息一般的声音只是他的错觉。
林愿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浑身shi透的瘦弱少年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面无表情地对他说:所有人都要我死,包括我自己。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chaoshi燥热的夏天,刚大学毕业的林愿作为应届毕业生考进市里一所公立学校做语文老师。
而高中校园里最稀松平常的三件事:逃学、早恋、校园暴力。
弥漫着消毒药水味道的男厕,正发生着一起小小的校园暴力。正处于青春期的男高中生Jing力旺盛,哪怕刚刚才结束体育课,也仍有余力殴打一个不会还手,也不会惨叫废物。
打这种人就像和一个仿真沙袋互殴,虽然没有多少成就感,但至少能发泄一下独属于青春期的少年怨气。
林愿坐在厕所隔间,心惊rou跳的听着门外动静。运动鞋和皮rou相接时的踢踹和扇巴掌的清脆声响太过清晰,他捂住耳朵,牙咬得死紧,等上课铃响了两遍以后,他才惊觉门外已经没了声响。
将头抵靠在门板上,林愿气恼自己作为教师的懦弱,他叹了口气,慢慢走出隔间,随后险些惊呼出声。
男厕中间满是水迹的蓝格地板上,正趴着一个浑身shi透的少年。
那孩子正偏着头看着窗户出神,白色校服已然shi透,上面赫然印着几个脚印;略长的头发盖住眼睛,好像是被谁兜头泼了一盆水,黏腻的刘海沾在额头上,污水顺着鼻梁流进眼睛里。
少年却全然未觉,他半睁着无神的眸子看着窗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林愿往前走了一步,少年像被打开了慢动作一样,慢慢扭过头来,见林愿走进便从地上坐起身。
蹲坐在他面前,林愿抿了抿唇,不知从何问起,也有些羞于面对对方,毕竟作为老师的自己就在厕所隔间,听着他挨打却没有制止。
“你是几班的?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和你班主任说一声?”
那少年依旧像是开了慢动作,他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林愿看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走。
林愿叹了口气,回到办公室。
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林愿抱着教具回到办公室,班主任刘老师正训人,拿跟细长的小棍在桌上桥,虽没往他跟前站着的孩子身上招呼,但他每敲一次,那孩子便颤一次。
“怕?你还知道怕?你打架斗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后果?”刘老师似乎很生气,连续在桌上击打了几次。
“这个月三楼厕所都归你打扫,早一遍晚一遍,不打扫完你都不能走!哦还有,明天早上上学时候把你家长叫来,叫不来你也不用来。听见没有?”
那孩子背对林愿朝刘老师站着,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却已经极其的高,但勾着腰,肩膀瑟缩着,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朝气和Jing力,反而像窗边那盆晒干的绿萝,蔫蔫的耷拉着脑袋。
“听见没有!”刘老师又提高了音量,那孩子总算迟疑着点点头,见林愿在看,赶紧挥挥手让他离开:“走走走,看见你这幅死皮耷拉脸的样子就心烦。”
转身的空挡,林愿瞅见了,正是中午那个挨打的男孩儿。
林愿坐下,刘老师冲他笑笑,朝着离去男孩儿的背影一努嘴:“咱班的,啧,可烦死人了。”
“啊……”林愿有些疑惑:“我怎么从没见过他?”
“哦,这不头两天住院请了两天假,今天才来上课。”
轻轻点了点头,林愿又问:“他怎么了?您发那么大火。”
提起这个刘老师就一肚子火:“打架斗殴呗,他只要一来学校就没有一天安生的,哪个班的学生他都招惹。这不嘛,刚才二班的班主任来我这儿告状了,说又跟他们班的打起来了,弄了一厕所水。”
林愿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刘老师又道:“还有他家长,什么人呐,都高二了,家长会一次没来过,就这样的家长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我看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诶,你明天上课注意看他眼睛,跟神经病似的,盯得人发毛……”
那双眼睛。林愿回想起中午在厕所里那双空洞且无神的双眼,这种眼神其实他并不陌生。
低头自嘲般的笑笑,小声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