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看着这红漆都快看不清的破三轮,硬是没说出一句畅快话来。
直到栗策把行李都放上车,跟爷爷说了再见又在爷爷脸上亲了一口,腻歪了一会儿。唐乐都还不敢相信,他们要坐这车去车站。
“就不能走路?”他看着栗策,有些一言难尽。
“你不是还病着吗?走什么路,欢哥送我们去。这个快,你待会儿拿我衣服遮遮风。”栗策撑着三轮货车的后斗,跳了上去,又回头接唐乐。
唐乐被栗策拉着坐上车,栗策怕他吹到风,给他弄到里头坐着。
又把外套脱下来罩他脑袋上,光露出来两个亮晶晶的黑眼睛。
“坐好了?走了啊,爷。”欢哥给爷爷打了招呼,轰隆的启动车子准备出发。
“路上当心点儿……”爷爷挥了挥手,看着栗策他们俩,“到了来个电话。”
车子往后一作,颠颠儿的就冲了出去。
“知道了,爷爷。”栗策扯着嗓子,看着爷爷越来越小的影子,心里头有些犯酸。小黄汪汪的跟着车追了一截,最后在村口停下了。
唐乐躲在栗策后头,拽着他衣袖,一路上躲着风。就这样,这风也是呼呼的往他领子里头灌。
关键是欢哥开车并不稳当,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最后唐乐只得是拽着栗策的胳膊才能安安稳稳的坐着不被突然的急转弯给甩出去。其实他更怕的是栗策被甩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欢哥停好了车,帮着他们搬行李。
其实东西也不多,大件的都被栗民山带回去了。包括唐乐的小提琴。
他们俩也就是一个双肩包,一个运动斜挎包,还有爷爷给带的一些特产。
“行了,欢哥,你回去吧。我们该进站了。”栗策接过欢哥手里头的包,全都往自己身上背。
“背包给我吧。”唐乐伸手要包。
背包是唐乐的,可栗策没让他背。“你一病患就不用做这种体力活了。”栗策大手一挥驳回了他的提议。拎着东西跟欢哥道别了就往里走。
「诶,小策。」欢哥追上来……”昨天我去冰场,有个大叔到处打听你呢,要你电话。
嗯?
栗策没想到几天没去,他还有粉丝了。
“是不是那天问你要电话那个?”唐乐想起来他们去滑冰那天,临走的时候有个大叔来问过电话。
“他说自己是什么老师还是什么,你看我给他电话吗?”
欢哥没上高中,初中毕业就在家里帮忙干农活,性子老实,从小对栗策挺好的。
就是住在另一个队上,离得太远。但是他对栗策的事情,都特别上心。
“不给。别是骗子。”栗策戒心重着呢,也不让欢哥理那些人。
“你也离那人远点。谁知道他是干嘛的。快回吧,有空多帮忙看看我爷。”
“那没问题的。”欢哥答应着,看着栗策他们进站了,才又挥了挥手走了。
“欢哥人挺好。”唐乐跟在栗策后头,去候车室候车。
“嗯,欢哥做农活一把好手。就是学习不行,我婶说过两年就让欢哥娶媳妇生孩子了。”
栗策说起欢哥来也觉得可惜,“欢哥要是成绩但凡好点儿,也能考出去,去城里头看看。也不至于一辈子就窝在乡下了。”
“个人有个人的志向,这也没办法。”唐乐看着车票找位置,栗策把包都放好后两个人才坐下。
“这不是志向的问题。”栗策把羽绒服拉链拉开,又探了探唐乐的额头看他还烧没。
“你要真去问欢哥他志向是什么,欢哥估计会问你「什么是志向啊」这啊,是个人的眼界也是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那你信命吗?”唐乐扭过脸看着栗策,“你会屈服于命运吗?”
栗策眼里看着唐乐的双眼,心跳和血脉都仿佛被唐乐看这一眼给加速了一样。
栗策觉得自己有些血脉不畅,“不信。”他咳了一声,转过头,很坚定的说,“我永远都不会屈服。”
唐乐勾着嘴角看着栗策的侧脸,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头顶和脸庞,让他整个人都被镀成了金色。
他是倔强又顽劣的少年,不知道自己的固执和坚持有多迷人。
唐乐轻轻转过头,戴上耳机,心里想,我想我是信命运的。但是,我也不想屈服于命运。
而身边的栗策靠着窗看着窗外的景色,他觉得其实自己是没有资格说不信命的。
他的出生带走了妈妈的生命,这是事实,也是他无法改变的命运。
他更没有资格说自己不会屈服,因为上天根本没有给他选择和挣扎的权力。
他能做的,只有接受。
接受妈妈的逝去,接受栗民山的选择,接受刘琴和唐乐。接受唐乐很快就要成为他的哥哥的事实。
唐乐,哥哥。
栗策心里忽然觉得不怎么舒服,他转过头,看着唐乐闭着眼睛在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