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不知是不是过于惊恐,他竟死死抱住张嘉闻的腰不撒手。
只觉被蛇缠住,张嘉闻并未回头,单手就将他手拨开,“我生平最不喜与旁人碰触,你可要记好了。”
杨舟轻一直自负气力过人,想不到却被他轻巧推开,又是疑惑又是不服,便又要凑过去,却感觉有一道结界将他隔开一般,再无法向前半步。
“你看,这座。”张嘉闻在林中穿行,最终站在一处小小的坟包旁,取了根树枝,拨开坟前杂草枯枝。
先父黄富贵之墓,儿黄多余、媳黄崔氏泣立。
“这墓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杨舟轻看着坟茔,若有所思,“这老丈七旬而逝,也算不得短寿了。”
张嘉闻又看了看其余的几座坟茔,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冷声道:“这些坟原先没有封口,你看这里原先留了一个小口,是后来被封上的。”
“这是为何?难道是江宁县的风俗?”
张嘉闻二话不说,直接从行囊中取出一把桃木剑。
“这就要开始做法了?”
下一秒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普通的桃木剑竟硬生生地削开了用黄土夯实的坟头,甚至连石头的碑座都削去一块。
“你这剑也未免过于锋利了些……”杨舟轻瞠目惊舌,下意识地想伸手碰剑。
张嘉闻赶紧拽住他袖子,“小心你的爪子。”
“什么叫做爪子。”对这说法很不满意,杨舟轻转头去看坟头,惊异道:“这里头竟然有东西。”
二人靠近一看,杨舟轻愕然道:“这是……”
这坟里竟没有棺材,却像是被人挖出的一个四四方方小土坑,里面黝黑一片。
“锻炼你胆量的时候到了,”张嘉闻给他递了个洋火,“看看里面有什么。”
杨舟轻大大的眼里满是惊恐,“先生,我虽然卖身为奴,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旁人为奴为婢是卖命,为何到了我却是送命?”
张嘉闻看他,“现下学些手艺,日后不论你去天涯海角,这手艺都能让你混口饱饭,总比一直寄人篱下得好?”
“我都已经不是自由身了,还不给混口饱饭,也未免太苛刻了些。”杨舟轻话虽这么说,但仍是壮着胆子一看,霎时便不说话了。
张嘉闻虽站的远,看得却也真切——土坑里有一具半腐烂的尸首,似乎是个穿戴整齐的老人家,半靠着坑侧坐着,一旁有个干干净净的白瓷碗,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坑道旁有抓痕……”张嘉闻淡淡道,“这一幕你不觉得眼熟么?”
杨舟轻悚然而惊,“也就是说这些人是被关在这个墓里,活活饿死的?”
“你听说过瓦罐坟么?”张嘉闻取了法器,在坟包旁边一字排开,也不嫌地上脏,干脆席地而坐,默念经文。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勤修大道法,Jing心感太冥,黄华真降。五脏结胎婴,幽魂生天堂,飞升朝上清。福慧无不遍,此食施众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杨舟轻听得头疼,但好在张嘉闻声音低沉,哪怕是普通的回度往生咒念起来也格外好听,本以为念完后要么出现死者亡魂、要么会有霞光万道这般的异象,却不料一长串念完后,竟然毫无反应,依旧是那个坟包,依旧是这个墓坑,依旧是那具干尸。
杨舟轻禁不住为他感到尴尬,不由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这个,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也不必……”
“法事做完了,”张嘉闻亲力亲为地将法器又一一收回去,“咱们把坟墓复原。”
“你不是来骗钱的吧?”杨舟轻嘟囔一声,“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人家的媳妇还疯着,要怎么和人家交待。”
张嘉闻向前走,“急什么?明日自然会给他们个说法,快到9点了,我要歇下了。”
就算是道士,也未免过于养生,杨舟轻一边腹诽,一边跟着他走回杨柳村。
还未进村,就见村中死寂一片,家家户户均紧闭门扉,还在门口放上桃木、米缸、鸡头一类。
杨舟轻看着那些鸡头,一阵恶心,“时日久了也不怕臭掉。”
张嘉闻看了看,笑了,“看来他们已经请过乡里的什么神棍跳大神了,摆得乍一看还有模有样的。”
黄二狗先前已指给他们住处,二人记性均是不赖,轻松找到了暂住的小楼。
“我没记错的话,一楼是不是就是关着崔金芝的柴房?”杨舟轻自觉地在地铺上睡下,忽而开口。
“嗯。”张嘉闻应了声,将被子拉到脖颈处,“且睡你的。”
杨舟轻跟着阖上眼,一会想起女人的眼,一会想起鲜血淋淋的指尖,一会想起无棺的坟茔,一会想起干瘪的白发尸首。
翻来覆去好一会才勉强睡着,却不料刚过子夜。
“咚”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第五章
崔金芝佝偻着背站在门口,正幽幽地看着他们。
真到了眼前,杨舟轻反而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