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巧合,蔺衡先前在皇城广布御令,他这才得以跟随告示折转进宫。
“参见陛下。”
诸葛神医拱手施礼,而后在蔺衡的首肯中,先行近床榻观望了一阵慕裎的气色。
连日靠药汤喂养,小祖宗骨架消索,面容一派惨淡灰白。其枯槁程度,着实是惹闻者心揪。
他观望半晌,没给出确切诊断,反而向蔺衡伸过手。
不出所料。
国君大人消耗内力太甚,在体内郁结成内伤。脉象跳如细数,状况并不比慕裎要好到哪去。
“怎么样了老人家?”蔺衡眸光炯炯,顾不得诸葛神医嘱托保重之词,兀自追询道:“阿裎还有没有救?!”
“没死。”
见他挂念得紧,诸葛神医便不推敲说法,下出一剂定心丸。
“太子殿下脉象的确极微弱,其假死之像,寻常大夫实难察觉。多亏陛下一直耗损着内力滋养,倒还真护住了他最后一点心脉。”
“若救.....并非不能,但生死有命,老朽只能保证竭尽所能。剩下的,便在乎天意了。”
闻听此言,蔺衡面上倏然浮出生气。
有机会就好!
有机会就有赌赢的可能!
纵使机会再渺茫,也比当场就盖棺定论要强不是吗。
“您需要我怎么做?”
短暂狂喜,蔺衡强行稳住战栗道:“现在可施救吗?”
“病情不容耽搁,劳烦陛下即刻备好一整套施针工具,还有麻黄、rou桂、紫灵芝、龙涎几味药材。每隔一个时辰令宫人送进一桶滚热开水,切记水源要引用温泉汤池。”
诸葛神医想了想,继而补充道:“施针需得凝神专心,在此期间,请陛下稍安勿躁,静心休养。”
得天眷顾才守得云开见月明,蔺衡自是不会在这节骨眼叨扰。
他赶忙着人备好物什,一应将廉溪琢、纪怀尘在内,全数驱逐到寝殿外间呆着,充分给诸葛神医腾出空余进行施针。
-
-
这场忙活一开始就是整整的三天三夜。
寝殿大门每日仅在送水时打开片刻,其余时候均门阖紧闭,听不见半点声响。
蔺衡简直坐立不安。
没法发泄满肚子的焦灼,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双眼眸不住逡巡,始终没离开过门扇半寸。
小舅舅好劝歹劝,他方在这三日里吃了两顿囫囵饭,睡了两个潦草觉。
终于。
第三日晌午,诸葛神医传出话来,滚水可不必再送了。
这个消息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蔺衡设想了很多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人都这样。
可以接受没有希望。
却很难释怀在得希望后残忍破灭。
难熬的时刻停顿于傍晚。
斜阳如血,洒在殿宇瓦间,端地漫起一股希冀重生的感觉。
殿门开启,诸葛神医缓缓走出。他到底是年纪大了,三日无休止的施针诊治几差耗费了全部Jing力。
蔺衡冲在最前,他本能的想去询问情况,可一瞧见老人家面色憔悴,还是先扶住人关切道:“您身子如何?”
“多谢陛下,老朽无碍。”
诸葛神医叹出口浊气,笑了笑:“老朽也曾深爱过一人,可惜用尽所有办法都没能救回她。还好........”
“还好,这个遗憾,终究是没落到陛下头上。”
听他这样说,蔺衡突然觉得通身血ye似乎逆流了一遍,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滋味。
直到廉溪琢在肩头锤了一记他才恍神:“真、真的?那阿裎他......”
“陛下宽心,太子殿下性命之忧已解,但.........”诸葛神医捋捋长须,一声喟叹:“这都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缘分二字,巧妙,巧妙啊。”
切实如此。
噬命当真是没有解药,不过想化解毒性,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借靠内力逼出来。
这也不是平常的内力,只是碰巧,慕裎当年为蔺衡比肩,不要命的习武。武功路数纷杂不说,还集几大家之成融汇贯通。
这些心法各式冲击合并,时日一久,倒结合成一种新的内力。
若非他中毒,那内力带来的反噬效果迟早会继续练武中积攒爆发,震碎所有经脉。而噬命意外的让内力和毒性相融相克,二者平衡。
慕裎那会儿拼劲全身力气去击杀死士,内力损耗的同时,将毒性也化解了。
之所以气息微弱,昏迷不醒,就是由于内力过度损耗,经脉陡然枯竭的副作用。
果然。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要不是蔺衡中毒,慕裎必难逃反噬厄运。
要不是慕裎以命相救,蔺衡怎得再与他的神明携手。
所幸的是,这些副作用能靠药物滋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