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心里有数简临青便也不再多说,他往外看了一眼,“这雨是下了多久啊?好像都不带停的,下得天都冷了。”
晏沉看着他嘟嘟囔囔,简临青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死里逃生的喜悦,他像是习以为常了,他习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在痛楚里挣扎,对活了下来这件事情本身也并不感恩戴德。
像是做好了随时面对死亡的准备。
晏沉因这个想法恐慌起来,他忍不住越矩地上前,手掌扣住了简临青的手腕,简临青差点没被呛住,“怎……怎么了?”
他的面前,晏沉垂着眼眸,声音紧绷着 ,“我想确认,你是不是活着。”
简临青心尖一颤,到底是软了心肠,在晏沉的手背上拍了拍,“我当然活着了,你看我能说会道的,有心跳也有脉搏。”
“但你差一点就死了。”
简临青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尤其是他跟晏沉之间的氛围又黏黏糊糊,便更加束手无策,“你也说是差一点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不要说这种话。”晏沉轻声说,语气近乎恳求。
“……抱歉。”简临青乖乖闭嘴。
他也不知道该干嘛了,任由晏沉捏着他的手腕,只能又吧嗒吧嗒吃起了点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急了,这点心尤其好吃,简临青正吃得入迷,就见晏沉眸光幽幽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说不上生气但也绝对不是高兴。
简临青又想挠脸了,他递出一颗点心,“来点?还挺好吃的。”
晏沉知道自己是彻底栽了,连气都生不起来,他接过点心默默地吃了,简临青又给他递水,晏沉拂开他的手,轻声说:“我找到你时,你满身是伤,要昏死在地上,我几乎以为你已经……”
简临青自然看得出他鲜明的不安,恐惧至今如影随形,藏匿在他身边。
简临青有些怅然,他摩挲着手里的点心,声音带着罕见的温和,“可是晏沉,人都是要死的。”
晏沉怔怔地看向他,那双碧眸也正在注视着他,带着他看不懂的怜悯,“人都是要死的,即使你这次庆幸我没有死在你面前,但是终究有一天,我还是会死的,在这之前,不要恐惧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晏沉不懂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又为什么要用这样近乎悲悯的神情看向他,他只是恐慌于又一个他在意的人的生命差点从他手里流逝,以至于看到简临青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从心里燃出了一把怒火。
“你差点就死在我面前,差点因为我的过失死在我面前,”他终于流露出一抹难以攀折的脆弱,语气却郑重得像是许下一个承诺,“我已经失去的够多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简临青闻言挣了挣手腕,后者顺从地放开,眼眸却仍然禁锢着他,简临青扣着掌心,一字一顿,“我跟你说过了,我要离开王府。”
回答他的声音轻而哑,“我知道,我不会拦你,但我不能去看你吗?”
简临青抿着唇摇了摇头,晏沉喉头滚动,“那至少让我给你写信。”
简临青咬住舌尖才逼着自己说出这番话,“我希望我们自此不要有任何联系,桥归桥,路归路,我离开便是白身,你身边耳目众多,我不想被扰了清静。”
“你在说谎,”晏沉看着他深垂的眉眼,“简临青,看着我的眼睛,再对我说。”
简临青承认他没有这样的勇气,他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一时之间只有轻轻的燃烧声,简临青觉得自己要透不过气来了,积压的怨愤,辜负良人的愧疚,撑得他心脏都发痛。
他听见晏沉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简临青,我该拿你怎么办?”
简临青也想问他。
晏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们又陷入了静默,晏沉看着一言不发的人,看向了洞xue之外,灰白色的天空看着仍然Yin沉,“雨停了,我们走吧。”
“好。”简临青说着要站起身,发现膝盖受伤的腿完全抬不起来,他讪讪一笑,“不然再等会儿?”
晏沉走到他面前,“你那条受伤的腿不能动,抱你还是背你,你选一个吧。”
简临青很想说要不我还是自己蹦过去吧,但对上那双眸子这话就说不出口了,他嗫喏一瞬,“那……那抱着吧。”
背着很容易露馅的。
晏沉便一言不发地翻起包裹来,简临青觉得那里面像是什么都有,一会儿功夫,晏沉就翻出了一条带着绒毛的披风给简临青披上了,系披风的手指修长有漂亮,简临青都不敢多看,晏沉给简临青穿完之后,自己也穿上原本给简临青拿来当被子的披风,这才把人打横抱起。
这披风又暖又大,简临青头脚都被牢牢包裹着,他靠在晏沉的胸膛,整个人都像是嵌进了他的怀里,很温暖。
即使是行走在崎岖的小路上,晏沉的脚步依然很稳,也很快,像是一下子他们就到开阔处了,简临青分明记得他跟楚则晗爬了半天才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