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辰知道这些人跟着父亲东征西战半辈子,父亲身死,最自责的就是他们,但,父亲身死,他们护卫不周也是事实。他扫过众人的脸:“父亲被人刺杀,你们确实有罪。若还想留在蒲氏,就助我揪出凶手!”
“在下义不容辞!”众人吼道。
“没有,抓回来以后,他一个字也不肯说,末将正要亲自审问。抓到他时他穿着夜行衣,身手极好,又带着佩剑……”
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谁干的?”
蒲辰扶起了项虎,低声道:“先带我去见父亲。”
项虎道:“这几日抓了好几个可疑的人,审问下来都不是。今夜抓到的那个,周旋了好几日才抓住他,我看十之七八就是他!”
“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蒲辰盯着少年,声音中的寒意已经让唐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蒲辰不由地勾
等父亲老了……蒲辰握紧的双拳恨不得掐出血来,他望着父亲尚在壮年的魁梧身躯此刻已像枯叶一般灰白,他没有等到父亲变老得那一天就要独自承担这一切。
从小到大,父亲在他心中就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他童年的最初回忆就是父亲冰冷的盔甲散发出的淡淡血腥气,父亲把他高高抱起,望着城墙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兵士,父亲说:“阿辰,等我老了,这些人,以后都是你的!”
5、5.
原来也不是完全的油盐不进,蒲辰心道。他语气又冷了几分:“既然知道这是哪里,最好就好好答话,不然小命送在了这里,也绝不会有人来救你。”
月光下的少年肤色莹白,眉目如画,他原先似乎在闭目养神,听到门开的那一瞬双眼有些迷茫地望过来,蒲辰蓦然想起当年曹子建《洛神赋》中的那一句:转眄流精,光润玉颜。蒲辰深吸了一口气,不过神智还是很快回到了正事上,无论这少年长得如何,他目前是最有可能刺杀他父亲的人,而且听项虎说,他身手很好,必须小心提防。
蒲辰行了一礼:“堂叔见外了。既然是陛下的旨意,堂叔就在小侄这里安心住下,若小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望堂叔赐教。”
蒲玄之思忖唯今之计,只能以长辈的身份在将军府监视蒲辰,给齐相提供他们所需的消息。他见蒲辰有意容他,微微颔首,摆足了长辈的架子才转身回房。
“哦?他认了吗?”蒲辰的语气中已有一丝杀气。
“带我过去见他!”还没等项虎说完,蒲辰已经一个箭步跨出了房门。一路跟随的唐宇也紧紧跟在后面。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
那少年盯着蒲辰,眼中的神色丝毫未变,既没有恨意,也没有恐惧,反而像是一汪清泉,蒲辰只看到了他瞳孔中自己隐忍怒气的脸。
唐宇知道自家少主的脾气,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待下宽和,但对于敌人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刺客最后能不能留个全尸。项虎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蒲辰和唐宇到了后院的刑室,一开门,一个穿着深色夜行衣的少年被绑了四肢,正蜷缩在角落。
项虎赶紧引着蒲辰到了蒲阳的房间。自从蒲阳被刺之日起,这里一直被项虎的手下严密看管,尸身一直没有挪动。只见床榻之上,蒲阳仰面卧着,左胸被利器刺穿,血迹已经发暗。蒲辰见此情景,一路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和悲痛又涌了上来,他跪在蒲阳的床前沉声道:“父亲……。”
蒲玄之面色不豫。虽然接到的诏书是出自陛下,但蒲玄之深知这是齐相的意思。蒲阳一向不赞成陛下废太子立楚王,如今多事之秋,蒲阳暴毙,蒲玄之自然知道自己被安排到这里的用意。但是蒲辰毕竟是蒲阳亲子,以孝道为由主持丧仪他也难以反驳。本以为蒲辰年轻气盛,于庶务一无所知,自己可以轻易在将军府主事,如今看来是低估了他。他板着脸道:“难道你要违逆陛下旨意,赶我出府不成?”
蒲辰走到少年面前,影子整个罩住了少年,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冷冷问了一句:“你是谁?”
蒲玄之走后,蒲辰身边只剩下项虎和蒲阳的亲卫,他们骤失主将,一连几日在人生地不熟的建康惶惶不可终日,刚才又差点被禁军带走,如今蒲辰终于来了,惊惧,悲愤,惶恐一时涌上他们心头。项虎扑通跪下道:“属下护卫家主不周,望少主降罪!”
刑室昏暗,只有一束月光从窗口泻进来,正好照在那少年的脸上。饶是蒲辰此刻急火攻心,恨不得当场就杀了那刺客为父报仇,但见到那张脸的那一刻,还是不由愣了一下。唐宇已经半张了嘴道:“好好看啊。”
亲力亲为,服衰斩,寄哀思。若由堂叔代办丧仪,外人见我蒲氏以旁支长辈主持丧仪,不免笑我蒲氏无人。”景朝从建朝开始,就极为推崇孝道,参加丧仪的亲属由亲到疏分为五等,蒲辰作为蒲阳嫡子,自是最亲的衰斩一等。而蒲玄之是蒲阳的堂兄弟,按礼法已经是第三等的亲属,蒲辰此言占着理,竟有些逐客的意味。
那少年回望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望少主降罪!”其余的亲卫也扑通跪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