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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筠斋写废了几张奏折,最终手里的这一张仍是被他扔在了一旁。长叹一口气,沈筠斋难得露出几分颓然之态。
想说的话,他今日朝上已经说尽了。全然一片肺腑之言,无奈…
本朝北线已四十余年未起战事,历经三代君王,寸土未失。换言之,疆域也四十余年未曾扩大。
圣上登基以来,大刀阔斧改革前朝弊病,革新吏治,文治已有,还想要武功。
沈筠斋深知,任何一位有抱负的君主,都有开疆拓土的热血。但眼下,实在不是推进北线战事的良机。
瓦刺人与鞑靼人世代为仇,分占草原东西两部。此次瓦刺人打算趁鞑靼人首领权柄交接、政局不稳之机,攻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本是草原内斗,要增兵,也是为了防止万一事成,瓦刺部力量壮大,乘胜追击与己方交战。在沈筠斋看来,防守即可,坚守不出,坐山观虎斗,斗他个两败俱伤最妙。
可圣上属意出兵,或助瓦刺人灭鞑靼,或助鞑靼人灭瓦刺,总之先消灭一方力量,草原势力或可为我朝控制。到时,或联姻,或一鼓作气,拿下草原。
大殿之上,年轻气盛的君主看着舆图,指点江山、意气风发。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心里打着不一样的算盘。却无一人敢站出来,泼这一盆冷水。
除了沈筠斋。
瓦刺和鞑靼部,不缠不休打了几百年了,争的不过是马匹、女人、几个大湖、几块草场。归根结底,争的是草原。现在,有外人来和他们争,他们宁愿选择熟悉的对手,也绝不会和陌生的同盟分享草原。
一旦插手,更有可能的是瓦刺和鞑靼人结成战时同盟,共同对付我朝兵士。四十余年未起大的战事,不要说将领的指挥作战能力,士兵的战斗力,就是战马都被养的膘肥体壮,空有皮囊了。加之又在平坦的草原作战,敌方骑兵本就强,八月草场温shi度皆适宜,气候也好,将战线拖延至冬季绝没有问题。而调过去的八万兵士,不要说作战,连草原的冬天怕是都熬不过去。打消耗战,没有意义,劳民伤财而已。
沈筠斋不赞成。
圣上没想到,最信任的心腹站到对手那方去了,当朝冷了脸,不耐烦地斥责了几句。
“出兵草原,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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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心意已定,文臣武将自然都捡皇上爱听的说。庞缓还有个参自己的奏本压着,自然溜须拍马得更加卖力。
在挂帅人选上,沈筠斋也有异议。
既然要打,沈筠斋属意老将军侯亮。
老将军十四岁上战场,是真正和鞑靼人、瓦刺人都交过手的,如今年近六旬,身体仍然硬朗,只是属前朝旧臣,圣上登基后不大重用。
皇帝却想提拔几个小将,让老将军做副手。
行军打仗,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筠斋知道,这只是圣上出于掌握军权的考虑,老将军浴血奋战,为国效命数十年,在军中威望甚高,军权易给不易收,小将们则缺少根基,为了加官晋爵,自然更加卖命。
沈筠斋想的是,凯旋后,如何赏罚,如何打压,都是后事。眼下最紧要的是,降低伤亡,提高胜算。
皇帝却觉得,沈筠斋在打压旧臣这件事上也不能和他一心,屡屡在廷议上公然驳他的面子。
“…既然如此,沈爱卿就呆在家里,等着看我朝士兵凯旋吧。”
退朝后,一向主动与他攀谈的内阁中人唯恐对他避之不及,沈筠斋并未有丝毫上心。
为人臣子,当进忠言。
只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换做世上任何一个人,他都可以掰开他的嘴,把药硬灌下去,唯独那个人是天子。偏生那个人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关乎着长城以南几十万老百姓和士兵们的生死。
皇上不愿听,沈筠斋自认贪生,学不来死谏。
只是心头放不下,总是牵挂,一回来,又看舆图,又翻兵书。
思来想去,提笔写奏章,写了几份,自嘲一声,怕是送不出去,就算真呈到圣上跟前,年轻气盛的君主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罢了。
沈筠斋无奈地放下笔,揉了揉额角,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百风。”
沈筠斋遣散了侍从,门口只留自己的心腹。百风打开门进来,关上门之前,沈筠斋看见门外一抹青色的身影,旋即皱眉:“夫人还没回去?”
这都…几个时辰了。从他刚动笔写第一份奏章时百风就进来通传。
百风有苦难言,分明是主子冷着一张阎王似的脸,问什么话都不答,还不许人进来。
难道夫人不算在这个范畴?
百风冷汗直冒,小心地揣摩着主子的语气:“那…奴才现在请夫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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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自己提着食盒进去,让小桃留在门外。
“大人。”他福了福身子,神色如常,声音轻柔,动作和缓,“婉意吵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