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晏初要做的事情,跟方晏初有关,跟天下苍生有关,甚至跟那个从没见过面的玄墟有关,可却跟他季千山——一个血海里冒出来的怪物——毫无关系。
季千山就算走再多遍剧情,知道得再多也没有用,只有让方晏初自己知道才行。
“季千山。”季千山沉下声音,冷静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但他和黑豹都知道,这一声并不是叫的季千山本人,叫的是季千山的心魔。就算是心魔在凌云殿里保护过方晏初他也从没有承认过心魔的身份,现在他承认了:“我需要你办一件事情。”
黑豹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着季千山的眼睛,半晌才低下头,用额头拱了拱季千山的手:“你说吧。”
“你是千年前的我,”季千山看着他,“我知道你最重诺守信,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帮我和师父守着门。在我入师父梦境期间,你必须一步不离地守着师父,如果被天道发现了我泄露天机,务必通知孔渠和陆敬桥将师父保护起来。——血海不空,我便不死,不过是再一个一千年罢了。”
“入梦?”心魔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空气中氤氲的香气清淡好闻,隐隐有着尘世木的味道,“你刚刚点的是忆梦香?”
所谓忆梦香,顾名思义就是把记忆变成梦境的一种香。这玩意还是兰若寺出品的,早年间被当做缓解走火入魔的神药,后来发现作用没有那么大之后就滞销了。忆梦香的作用确实没有相传的那么神奇,它只是起着一个引导作用,真正把记忆变成梦境的还是配合忆梦香使用的功法。
但忆梦香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可以两人使用,其中一人的记忆制造出的梦境可以由两人同享。
季千山脱掉外衣,整个人钻进被子里,紧紧地抓住方晏初的手平躺着,嗅闻着忆梦香的香气一边运行功法,一边努力地回想那一天。
方晏初在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刚刚蒙蒙亮,他习惯性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抓着被子坐起来。刚想从床边上拿起水杯喝水,眼睛猛然睁开,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水杯,接着低头看了一眼被子。
白瓷杯子上一点花纹都没有,只有杯底打上了一个空空荡荡的道门标志。清水仅仅盖住杯底,道门组织的标志便飘在水中。身上的棉被极薄,布料粗糙,而方晏初身上还穿着一身粗麻的衣服,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衣服内里对皮肤的摩擦。
方晏初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臂,龙游剑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普通的人骨手臂,无处不在的黑色暗纹也消失不见了。
最大的变化是安静,太安静了。
方晏初成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么安静的时候,没有屋里生了灵智的宝物窃窃私语,远处的莺鸟啼鸣传过来的时候也不再那么清清楚楚,少了人类公路上不停叫苦的车辆,少了不管在哪儿都怨气十足的鬼哭声。
但是不对劲,就算是自己突然不能听到世间万物的声音了,那普通的人类环境也不会这么安静,安静地就像是……这里从来没有人一样。
正想着,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青年迈着大步走进来站在他床前:“哟,这不是方师弟吗?怎么到现在才起啊?”
方晏初一时不敢说话,只能暗暗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还在这儿装病呢?”青年嘲讽道,“快走吧?要不是今天日子特殊,你以为你会被允许出这个院子吗?动作快点!病痨一个,再多在这儿呆一会儿我都怕染上病。”
审时度势之下,方晏初不得不暂时低头:“师兄,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不是吧,师弟?这你都能忘?今天可是凌云殿那个方晏初的处刑日啊,妄图集齐四圣物推翻天道,当受天谴——”那青年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串字眼来,“天雷八十一道。”
方晏初倏而抬头,看着那青年,他确实是在集齐四圣物,四圣物集齐当受天谴的后果方晏初也清清楚楚。只是四圣物目前只有两个有下落,还有两个就连方晏初也不知道在哪儿,怎么会这么快就集齐了呢?
他紧紧跟在那青年身后,跟其他道门组织的弟子一起出了山门,带队的是一个长相老成的长老,站在队首一个个地看着弟子们,不时欣慰地点点头。方晏初觉得那长老眼熟得很,思忖再三猛然醒悟过来:这不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的道门长老郑东建吗?!
天谴所将下的地方就是凌云殿上凌云峰,是那个需要周几道的血ye开启才能上的凌云峰。方晏初路过结界门口的石头上是偷偷看了一眼,石头上涂满了血ye,但不知道是不是周几道的。拾级而上,凌云峰最上层即是天谴降下的地方了。
“哎,你干嘛去啊?”郑东建拦住了想要继续往上走的方晏初,“往上走干嘛?上赶着挨雷劈吗?天谴可跟天劫不一样,天道降下天谴是不会留情的。”
“方师弟啊,”还是那个青年,他把胳膊搭在方晏初肩膀上,指着方晏初想去的方向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看不见所谓的‘圣人’特别亏啊?我跟你说啊,到时候天道会压着咱们这位‘圣人’从山底下一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