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早,魄月今日不上值,也不着急入睡,慢悠悠地在石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一口送入嘴中。
“跟师父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都做了些什么。”
“弟子遵从师父教诲,每日抄写经文。”他将自己书写的经文小心地递给魄月。
赵幕遮一直低着头,手紧攥着衣服下摆,他没怎么读过书,只是看魄月平时抄经书,他就也跟着做。他甚至不怎么会握笔,很笨拙的,一张都要写很久。
魄月翻看着这些纸张,笔锋虽然苍劲有力,可是一看就是临摹仿写的,没什么个人特色。
赵幕遮紧张地望着他,“师父,弟子写的如何?”
“你刚会写字,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多加练习,能写出属于自己的笔体,那就更好了。”
“弟子知道了。”赵幕遮点点头,又问道,“师父,为何咱们银阙宫的藏书室里只有佛经,戒律,法文之类的,没有修习法术灵力的典籍?”
“你想知道?”
“嗯!”
赵幕遮看着魄月在他眼前一挥,衣袖落下,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座临海小镇的集市上,大街上人chao涌动,杂耍的,卖艺的,叫卖的小贩,说笑的男女,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从没见过这样多的人,一时间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突然他看见师父慢慢抬起双手,向前方猛地一挥,顷刻间,一阵飓风袭来,天上乌云避月,街市的尽头卷起了数十丈高的滔天巨浪,向人群这里倾泻下来,临街房屋尽数倒塌,树木连根折断,眼看就要朝人群淹过来!
赵幕遮连忙大声道,“师父,不要!”
刚说完,眼前之景刹那间变换,他发现自己仍然在银阙宫中,松了口气。
魄月瞧他急出了一脸的汗,解释道,“都是幻象罢了,哪能真湮了?”
他朝着还在呆愣的徒弟,语重心长的说,“众仙都是下界生灵修习而来,全靠世人供奉香火而鼎盛,所以,为了能够天长地久的活着,仍然需要自己修行。可是你师父我不一样,我与天地同在,何时天地消亡,我也就不在了。”
魄月怕这么说徒弟不懂,又直言道,“换句话说,只要我不想死,没有人能奈何的了我!”
这句话是真的。
“不过,就算死了,我也能重生!师父是神嘛。”这句便是杜撰了。
魄月看徒弟一脸崇拜全无怀疑的样子,洋洋自得,忽有想起自己为人师表的责任,话锋一转,
“不过一个人的能力太强大了,反而更要学会如何约束。否则,凭我的能力,这天地倾灭,也只在我一念之间。”
“何况为何总要打打杀杀?魔族已灭,下界百姓有众仙家分力守护,我这月神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魄月自嘲的笑了笑,“所有人都拼命积功累德,烧香拜佛,祈求长命百岁。而你师父呢,在凡人二十几岁的年纪,就修成了人身,现如今,已不知道活了多久了。”
赵幕遮听他话语中全是落寞,竟没有一丝别人艳羡的生而为神的骄傲,又想起他孤独一人这么久,忍不住着急的问,“那我呢,师父?”我会一直陪你到很久以后吗?
“你只是树灵,还需要继续修炼,这天界众仙大都享受着人间供奉,人心涣散,倒不如凡人那么努力上进了。”
“为何这么说?师父,做神仙不好吗?”赵幕遮听见师父这样说,深感困顿,师父为何会这样想?
“凡人皆有生老病死,为了过好每一天,他们只得不遗余力的生存,不像这天界神仙,修成了正果,便忘记过去了。”
赵幕遮抓住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师父,死.....是什么意思?”
魄月拿书敲了下他的脑袋,“你从地狱道来的,不知道死是何意?”
赵幕遮自觉惭愧,老实说,“我只知世人怕死,却不知为何。”
“那是因为人被七情六欲牵绊,总有放不下的人、事、物。所以佛语有言,人生八苦,最苦的便是这生离和死别。”
“师父,那你有放不下的事物吗?”说完赵幕遮又觉得自己问的实在多余,师父是神,还能在乎什么?
他自觉失言,头又沉下去了,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师父回答,于是又朝他望去,只见师父此时正眼光灼灼的望着他,眸中蕴藏的是一种乾坤尽在其手的张扬。
此时皎皎月华如水泄落满地,树叶沙沙作响,莲花幽香溢满整个庭院,亘古的时光仿佛都在此刻停止。
赵幕遮好像一下子读懂了他眼神中情绪,“师父,你......”你难道也和我有一样的不舍吗?
他的眼中满含期待,坚定的目光看得魄月心头一颤,仿佛被看穿了心思似的,急忙避开了视线,
“为师.....为师早已脱离红尘,了无牵挂了。”
赵幕遮见师父不再看他,心中一阵失望,他知道师父超脱世外,可是竟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他这时年纪尚小,只知道相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