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建议对不对,可是顾亦年现在太被动了,舒闲说什么就是什么,而自私往往意味着主动。
顾亦年的目光也落到那支玫瑰上,只是孤独的一支,开在白色的病房里,开出来世界上唯一的红色。
他何尝不想?占有,控制,强迫。
可是他一旦对上舒闲寡淡的目光,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顾亦年,我给你讲讲我来找你的契机,为什么我现在觉得还是你陪着舒闲会好一些?因为我前几天碰到他了。”
“他还好吗?”
“他很好,他养了一条狗,叫……噗哈哈哈哈……”沈谣说到一半,想起了那只小土狗的名字,原本酝酿好的氛围就随着她的笑声终结了。
顾亦年满脸问号,是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值得沈谣笑得如此癫狂?
半晌,沈谣总算憋住笑意。
“算了,这个名字还是他本人告诉你比较好,我们掠过名字,接着说哈。”
顾亦年一脸狐疑,感觉这背后必有隐情。
经过这一笑,原本塑造的严肃氛围再也回不来了,沈谣讲话也不由自主地轻松了些,“你觉得养狗好玩吗?”
“……不是挺好的吗?”顾亦年不适应沈谣突然轻松的语调,犹豫了半晌才回答。
“对吧?照料宠物是一件充满爱的事情!每天给狗狗铲屎,带他遛弯,想一想就觉得美好了。”
沈谣说着就露出了憧憬的表情,她作为一个医生是没时间养狗的,所以一直是一个人住着,对于舒闲的生活,她是很艳羡的。
顾亦年也同意沈谣的话,但与此同时他疑惑更甚了。
既然舒闲已经开始努力生活了,沈谣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但是啊。”沈谣充满希冀的眼眸中突然露出了一丝晦暗,她转折道,“但是他那条小土狗在买的时候就得了病,虽然治好了,但后遗症很严重。”
“……所以呢?”
“你感觉不出来吗?”沈谣歪了歪脑袋,勾起笑容,盯着顾亦年的脸,期待着顾亦年接下来的神情。
疑惑,不解,怀疑,猜测,不可置信,自我怀疑,惊恐。
沈谣阅读着顾亦年的表情,在顾亦年一脸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她时,她知道,顾亦年也猜到了。
她点点头:“舒闲不善良,对人是,对狗也是,但是他却买了一只得病的狗。”
顾亦年皱了眉。
虽然舒闲不善良,但养宠物这件事,是个人都会付出感情,每个人在心爱的宠物的去世后都会备受打击,这是难以抗拒的。
所以说,舒闲……
“他还是想死。”
明亮的病房中,沈谣轻飘飘的一句话显得无比清晰空灵,回荡在耳畔,一下下狠狠地叩击着心灵。
他还是想死。
等哪一天他的狗去世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
“沈谣,你这也是猜测。”
“嗯,我们都是猜测。”沈谣点点头,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顺手拿起了水杯中的玫瑰花。
玫瑰花枝上的刺被Jing心地修剪掉了,刚从杯子中拿出来的缘故,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水珠。
她再一次把玫瑰递向顾亦年。
“最起码,最起码要把他活下去的希望握在自己手里,不是吗?别再推给别人了,顾亦年,你不能保证许知会一直陪他,也不能保证那只狗明天不死,你只能保证你自己,你会一直爱他,不是吗?”
顾亦年沉默着。
玫瑰也沉默着。
今天的天气晴好,窗外已经有了春色。
风在荡漾,云在飘摇,柳树抽了新枝。
如此一个美好的清晨,应该有一个吻发生。
“鲜花要送给喜欢的人。”沈谣又一次说道。
顾亦年接过沈谣手里的玫瑰。
沈谣退后一步,微微欠身向他鞠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病房内很安静,窗户是打开的,一阵风吹来,掀动床头柜上搁着的A4文件,哗啦啦响个不停。
顾亦年捏着花枝,手指微微颤抖。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上,舒闲的电话号码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正当他犹豫着,想要拨出去的时候,手机忽然开始震动,铃声响了起来。
舒闲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方。
顾亦年愣住了,看着拨过来的电话,甚至忘了接。
终于,他摁下绿色的接听键,颤巍巍将手机搁到耳边,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对面也是沉默的,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呲呲响着,告诉他们这通电话是真实的。
又一阵风,吹得他手里的玫瑰花摇了摇。
顾亦年抿了抿唇,攥着花的手甚至出了汗,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好多话想说,好多话可以说,到了嘴边,却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