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想着自己有生以来的住院经历,除了七岁那年有刘曦月和龚游的照顾以外,之后只要自己进医院,大哥都会在放学或者周末放假的时候来看他陪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在病房里忙前忙后。
他忍着心里的难受伸手摸了摸龚卿的头发,发间好像还带着夜晚的湿凉,浑身的滚烫也没让他看起来暖一点,一米八几的大男孩裹在苍白的被子里也还是显得那么弱小。他看着这张脸突然就想到了7时的龚卿,那年冬天落水,也是他背着他送往村里的诊所,被送去医院的小龚卿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无助?
看他跑了两圈,程煜终于忍不住了,他从地上捡起龚卿的外套就追着龚卿而去,在快要追上的时候大声喊道:“别跑了!”
不动声色的跟在龚卿后面,看着他步入操场踏上跑道,大冷天里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卫衣就在呼啸的寒风中跑了起来,远去的背影在夜色中更加瘦小,他突然有些止不住的心疼,这都是何必呢?
“龚卿!”程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三魂丢了俩魂,连忙跑上前在龚卿着地前堪堪护住了他的脑袋。
他想了一下,龚卿这两次住院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从前对自己说一定要照顾好保护好弟弟的诺言真的兑现了吗?当初那个落水的龚卿在医院里醒来后就吵着要给他打电话反过来安慰他,那么现在的龚卿呢?醒来后是会继续闪躲着离开还是会为了讨好自己而懂事的收敛继续压抑自己的心事?
◎龚卿在病床上躺了第二天下午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有些慌神,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贰◎
无论是哪一种,他的心里都是止不住的难过和心疼,他的弟弟不应该总是那么懂事那么逞强那么习惯委屈自己。
龚卿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两颊微微的凹陷让他看上去更加病态憔悴。他不止是疲劳过度身体虚脱,这段时间极不规律的饮食作息不仅让他突发急性肠胃炎还使他抵抗力下降,连着几天早晚吹风,今天身体终于不堪重负发了高烧。
记得自己刚刚转学不久就遭遇校园暴力被打进了医院,外面的雨下的那么大,即使身边有刘丹青和老师的陪伴,他还是无可避免的想起爸爸被送往医院的那一天。自己的
那个吻就当做是醉酒之后的无理取闹,过去就过去了吧,一巴掌能打断他对爱情的幻想,却打不断他们之间的兄弟亲情。但这种掺了杂念的兄弟情却只能以更加克制、更加礼貌、更加有分寸的态度来维持,不然自己一个不留心,一个逾距的行为都会对这已经有了裂纹的兄弟情造成更大的破坏。
这样的龚卿扎的他心疼,不,应该说是他的心都在滴血,他从未这么痛过。
程煜看着龚卿的水挂了一瓶又一瓶,期间龚卿只是入院时短暂的清醒了片刻后又再次陷入了昏迷。病房里白色的灯、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品,映得龚卿又羸弱了几分,程煜突然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他的弟弟不应该躺在这毫无生气的地方。
直到听见身后的这一声大喊,那被撕裂的意识才似乎有了片刻清明。他粗喘着停下脚步,转身在朦胧的夜色中看清大哥的脸时,他的心仿佛被高高的提起,随后眼前一阵眩晕,那颗被高高提起的心也随着他的身体沉沉坠落,速度快的让他只来得及开口对来人叫了一声“哥”。
还好操场上不止他们俩,在不远处散步的几对小情侣听到这里发生意外赶紧跑过来援助,大家身上的水和零食都贡献了出来,有个医学部的学长还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查,告诉程煜他是疲劳过度导致身体虚脱,还有点低血糖,还好刚才没摔得太狠,不然摔在在水泥砖上八成会骨折。
龚卿在病床上躺了第二天下午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有些慌神,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转动的眼珠看到趴在床沿睡着的大哥,想伸手抚摸一下大哥的头发时被陷在血管里的针头扎了一下,他的意识才被这点轻微的疼痛拉回了些许。
龚卿的脸和手都被寒风给吹麻了,或许是这段日子过得太疲惫,也或许是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他有点难受,他知道额头和鼻翼上的汗不是热的而是虚的,可他并不想停下来,他近乎自虐的顶风奔跑,哪怕五脏六腑都在身体内颠簸,警示着他的体力即将告罄。
他叹了口气,伸出去的手还是默默地又收了回来。他默默地看着大哥的测验,大哥睡得不安稳,眉间都皱红了。他很想去抚平那抹褶皱但却不敢,上次那件事都没能有个良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再这么贸然动手动脚,难免会让大哥觉得更不自在,清醒时的他得小心翼翼的照顾大哥的情绪。
程煜被龚卿这一摔吓得不轻,跟各位道了谢后就赶紧背着这位祖宗往医院赶。
他其实不喜欢医院不喜欢病房更不喜欢那些冷冰冰的仪器,五岁时的经历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十岁时在殡仪馆看到的那一幕在梦里无数次与五岁时的遭遇重合,他爱的人都被那层白布盖着,毫无生机的向他宣告他们的死亡和离开。他不曾跟人提及不代表他没有心理阴影,不代表他会忘记。
第四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