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齐,阿闹清嗓子拍大腿,平地一声惊雷:“我们啥时候安排巡演?”
黎小久从钱惠来手里接过闺女,起身回卧室把她放下。门外,阿闹和梁聪已埋头讨论起路线,不久连向其非都加入,谨慎发言,不比他们当年更飞,诸如想去上海,想去云南,也想去东北。但还是被阿闹嘲笑,你这都不顺路啊大哥!也隐约听见池衍的声音,夹在笑闹中,他说,路费和小芭,我再想想怎么办。
,烟且不提,没有酒在向其非记忆里绝对第一次,毕竟阿闹连爬山都要背几瓶啤的,命也未必能比这玩意重要。换算一下,可见价值排序里还是黎小芭霸占榜首。向其非难免想起秦筝,想他要是柔软一些,也脆弱一些,不知能否换来等量的怜爱。
梁聪拆着头上的辫子,瘪嘴:“你们也太没劲了吧。”
池衍在棚里备了两瓶酒水,来缓解小乐手的紧张情绪。向其非偶尔遇见状态不好的,点着烟在走廊上刚闷一shot,转头又嬉皮笑脸叨逼,没想到还有机会让池老师帮我们录歌儿,他真挺厉害,就是我们水平有点儿呲,听说他好多年都不和我们这种级别的乐队合作了。眼睛里闪烁崇拜的光。
“你想去?”池衍回头问他。
依她设想,这提议百利无害,其他人理应跟她一般激动,以往不管结果如何,每次策划巡演,一概兴致勃勃,从天上扯到地上,南至海口北及漠河,极光底下唱摇滚,意淫居多。睡醒听梁聪提议,险些兴奋到冲出去裸奔。多年安守京城三家店,憋得慌,昨夜是火药引,也是脑中的照明灯,唤起曾经在路上的种种。以前巡过三城和五城的,只这两次经验,都不算大规模,兴许是戴上时光滤镜,回忆的旅行里,连秦之默也稍显可爱。无论在厦门住招待所,还是在南京住孟折柳的闲置房产,昼夜颠倒,无所不能,路上也打架,还被骗过,但记不清了,回想起的是抱琴往人群里蹦的那一秒钟,或爬上夜市油腻的桌子,脚下踩花甲壳,朗诵一段凯鲁亚克,“除了在孤独中悲惨地衰老下去,我相信,没有谁,没有谁会知道将发生什么。”接着骂,“操,什么玩意儿,瞎他妈写。”又或是某个夜里喝多了抱池衍大腿哭,我现在就要洗肩胛骨上的文身。而池衍也罕见一次丢下秦之默,凌晨三点背着她走到迈皋桥找还营业的店,又陪她在门外驻足半小时,两人分着抽掉小半盒红南京。最后阿闹说,算了我不洗了,我们回去吧。
向其非瞳仁能发光,点头,“想。”
不论装的真的,钱惠来乍看仍然是个文弱学生,体育勉强及格,见池衍严肃便理所当然地犯怂,当场撤离,抱起黎小芭去挨她亲爹坐,觉得全场只黎小久看起来能欺负。
向其非看着这样的眼睛就想到自己,敲门把池衍喊去储物间,窝在破旧的沙发上,只为了和他接一个没完没了的吻,再心满意足回学校去。人造革开裂,炸出粗糙的海绵,胳膊蹭在上面发痒。真好,你们再怎么崇拜,池衍也还是我的。
阿闹带梁聪从一个馆子逛去另一个馆子,甘当免费导游,好像她总特别乐意干这种事儿。偶尔也叫上向其非,钱惠来看他们发在朋友圈的合照跳脚,之后就像尾巴似得跟着,反正他去哪儿都新鲜。
强装镇定,实际上是一路上用美工刀划拉心包膜,梁聪和阿闹,都不在意他存在,
钱惠来则硬头皮从梁聪手里接一根利群:“不都你教的?”烟雾只能在口腔里停留一秒,还没学会过肺,抽进去的原封不动吐出来。
钱惠来则一脸“关我蛋事”。
艳阳天,四人约在京郊的野长城。石墙根,向其非无情讽刺钱惠来:“你一毕业旅游都不去的,爱情的力量还挺伟大。”
那边,小高差点急哭:“姐,蓝点的演出还没盈利过呢,这怎么巡?本地的乐迷大部分也追不到外地去。”
第43章 在路上(下)
等突发奇想的会议散了,阿闹和梁聪从宿醉里清醒,规划什么的靠边,还是先喝酒。似乎只有池衍自己在认真筹备路费房租,没二哥搭桥,临时大活儿不好接,孟折柳这样的也不是天天有。日程由琐碎的小工作铺满,几乎住进棚里,连向其非想见他,也只能找哪天没课的时候去给他送饭。好在池衍挑的录音棚离他学校不算远。
而如今,似乎只有阿闹独自兴奋,在座的均多少有些沉默,她甚至怀疑,好像此刻只有我还是那个我。
向其非最格格不入,不真的算乐队成员,意见未必会被参考,兴奋又不敢讲,只一遍一遍捋t恤下摆的褶子,血迹已经成深棕,他有些头晕,想起阿闹的提议总觉得快缺氧,跟池衍去巡演,放两年前都是梦里的情节,自己还是追着跑的那个,一路自费,滂沱住哪儿他住哪儿,按陈澄的说法,搁饭圈这叫私生,要浸猪笼。
到时间哄黎小芭睡觉,她还不困,黎小久便拆了挂在空中的布熊,放进她怀里,小女孩儿把玩具推到地上,执意要抓他的手指,又轻轻念了一声爸爸。
池衍放了水,从洗手间出来,倒没什么表情,只径直走到钱惠来面前,不咸不淡一句:“你换个地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