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面色淡然如常的褚晏庭,此时也忽然有些失神。一直以来,谢鸿归和褚晏庭都是势同水火的关系,褚晏庭年纪轻轻,被推上宰相位,虽政绩卓越,但也为新上任的小皇帝所不容,小皇帝视他为洪水猛兽,而他,也视小皇帝为庸碌废物,两人势同水火。褚晏庭看过小皇帝面对他时龇牙咧嘴、气急败坏的愚蠢模样,但从未看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有如此亲近行为的时候。
褚晏庭很不适应,他立刻抽出自己的手臂,道:“还是不麻烦陛下了。”
谢鸿归以为他还在在意君臣之礼,再次拉过他的手臂,“朕都不在意,你在这儿别扭个什么劲儿?”
这小废物当真是心性变了,褚晏庭心道。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管谢鸿归是不是故意的,既然他不感到别扭,那他何不就坡下驴,就当陪这小废物玩玩儿。
褚晏庭柔声道:“那就麻烦陛下了。”
褚晏庭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起来,然后借着谢鸿归的身体,将自己的重心缓慢往谢鸿归身上偏移。
人站起来后,谢鸿归才悲剧地发现,人家比他高了快一个头……
谢鸿归安慰自己,没关系,我才十七岁,身体还在发育,还会长高的……
谢鸿归仔细观察着褚晏庭走路的动作,他走得很慢,两条腿由于没有恢复完全的关系,还有些僵硬。走了几步,褚晏庭便道:“多谢陛下,臣只能走这么几步了。”
谢鸿归搀扶着他坐回椅子上,道:“可以啊!虽然不能走远,但总比不能走强。”
褚晏庭道:“但臣更希望能够看见。”
谢鸿归嗑着瓜子,“那是自然,看见总比看不见方便百倍,自然没有那么多麻烦。”
褚晏庭悠然道:“臣怕的不是麻烦。”
谢鸿归道:“那你怕啥?”
褚晏庭道:“倒也不是怕,只是若臣能看得见,臣就可以陪陛下下棋了。”
谢鸿归看着他,“下棋?”
褚晏庭笑道:“陛下不是喜欢下棋吗?臣听说,陛下经常去您的妃子那儿下棋。”
谢鸿归瓜子都磕不动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啥。
褚晏庭却继续道:“臣会的棋种不少,陛下若是不嫌弃,等臣眼睛好了,陛下想学什么棋种,臣都可以教给陛下。”
谢鸿归有些迷惑,这是什么发展?褚晏庭之前不是挺讨厌他的吗?现在居然主动愿意教他下棋,表现得就像一个和谐友爱的好兄弟一样。难道是这几天的努力有成效了?
谢鸿归状似无所谓道:“再说吧。右相的位置还悬着,朕现在忙着呢。”
谢鸿归是故意将这话说给褚晏庭听的,不过并没有“忙着”,右相位置悬着,多少人觊觎,朝中内外正热火朝天地讨论,到底这位子谁来坐合适?谢鸿归早就知道人选了,小说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也是褚晏庭的人,被推上任只是时间问题,那么,他何必Cao心呢?
但褚晏庭的反应并没有像他所想的淡然,反而微微讶异,道:“右相?陛下,您说的右相位置还悬着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谢鸿归心道:苏通不是你们一伙人给拉下马的吗?现在居然还装蒜,还装得挺像。
不过谢鸿归也并不打算拆穿他,道:“你送到苏通府中的那些黄金,被朝中大臣认为是苏通的儿子苏肃贪来的,朝中大臣拿出了证据,苏肃百口莫辩。儿子犯罪,父亲连坐,朕已经将他们发配边境了。”
褚晏庭微微有些怔愣,道:“莫非陛下以为,此事是微臣所为?”
那些揭发检举苏肃的人清一色都是你的党羽,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谢鸿归悠悠道:“究竟背后是谁,想必你我心中都有数。”
褚晏庭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隐隐泛起一股愠怒之气,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和淡然的脸色,道:“臣知道了。”
……
谢鸿归刚从褚晏庭的静安居出来,太后的人就过传召了。
谢鸿归和这位太后已经见过几次面了,这位太后年龄不大,四十岁不到,面容娇丽,容颜未老。每每见到谢鸿归,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也就只有母亲看到孩子的时候才能笑不能停吧。
谁能不喜欢一见到自己就微笑的人呢,所以谢鸿归对自己这个“母亲”还是挺喜欢的。
这次也不例外,太后见到谢鸿归就笑了起来,嘘寒问暖。太后最喜欢问的问题就是“累不累”“辛不辛苦”,谢鸿归都已经快麻木了。
只不过,今天,除了这些例行问题外,太后问了一个本不属于她该问的问题,“右相的人选,不知陛下决定了没有?”
谢鸿归有些意外,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多谢母后关心,右相这个位置相当于儿臣的左右臂膀,重要性非同一般,因此,儿臣还需要再想想。”
太后点点头,道:“哀家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皇上年纪还小,哀家怕朝中有些大臣别有用心,影响陛下的判断。所以,哀家在这儿给你透个信儿,陛下,还记得太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