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手响亮地吹了个口哨,然后音乐声响起。清晰干脆的鼓点和着,一下又一下,每一锤都轻轻落在庄晏的心尖儿上。
那是一首烂大街的老歌,节奏不快鼓点也不激烈,鼓槌抓在盛时手里,他动作轻松又随意,身体微微摇晃,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微晃的身体镀上一层金,折出好几道影。
他笑着,眼睛一直没离开庄晏的脸。他在唱歌。
庄晏呆呆地看着,一句话说不出来。盛时在唱歌,唱给他听。
他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场景。在他想象里,盛时唱歌就跟现在眼前看到的一样,从容,潇洒——也不一样,或许,或许得有个更好,更配得上他的舞台才对。
但他私心更愿意盛时只在排练室里唱,只给他一个人唱。
原来他唱歌这么好听。原来他不仅会说粤语,还会唱闽南语歌。
庄晏脑子乱糟糟的,一时半刻无数念头疯狂涌入脑海。
这首歌他听过无数遍,听过不同的版本,他爸唱过,他哥唱过,无数老总荒腔走板地唱过,但好像、好像,只有盛时唱这首歌时,这首歌才有了灵魂。
他唱歌总记不住歌词,更别提闽南语了,但盛时唱的那一句,他却无师自通地听懂了、想起来了——
“千金难买好人生。”
第81章
当天晚上,庄晏和盛时直到9点才来到陈潇所在的酒店。
两人专门把车开到旁边一条街的停车场里。然后步行去酒店。
“真安全吧?”盛时还是不放心。
“真安全。”庄晏捏了捏他的手,安慰他。“看见没有?门口那俩车是我哥安排的,陈潇他们要出去的话,他们会跟着。就连这酒店的前台,都是我哥跟他们老总打好招呼,从我们集团调过来两个门店经理来业务交流。你再看那辆车,估计是警方的车。”
此来花城,陈潇专门开了个套间,里面坐了七八个人,或站或坐,男人们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陈潇皱着眉,一根手指横在鼻下,窗户支开一条缝透气。
开门见是他俩,陈潇顿时松了口气,一溜烟儿从窗边跑到门口迎接。“卫记,庄记。”她往他们身后看了看,“楚老师呢?”
“楚老师手上有事,等你们开庭时,她会来花城的。”庄晏答道,一步跨进来,关上了门。
开庭就在下周一先是刑事庭,然后是民事庭——省公安厅经侦这次办事极为利索,据庄昊分析,其实警方应该早就盯上了华恒中国分公司,一直在搜集证据。而盛时和楚云帆的报道,以及报道结束后,他们递上去的采访资料和证据,又对案件起到了推动作用。
当然,背后肯定还有其他力量在推动着案件迅速进行,毫无疑问,施清沛肯定是其中之一,至于还有哪些力量,盛时不愿想,也不是他能想得到的了。
因此陈潇和张明生、张东chao就格外重要。一方面,他们是刑诉案件的证人——华恒集团的经济犯罪涉及到多个项目,其中滨海度假村项目和东湾项目,陈潇与张氏父子各掌握了一部分证据,届时将会以检方证人出庭。
另一方面,他们又是民事诉讼的原告,而且还是这次家属集体诉讼的牵头人。据张明生和陈潇说,这次他们牵头,找到了当年伤亡者家属29户,签协议按手印,一纸诉状,将欢达建设与华恒中国分公司告上了法庭。
早在陈潇三人来花城之前,盛时就反复告诫他们,在花城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是饮食还是出行,一定要加倍防范。
于是陈潇和张氏父子非常听话,连酒店门都没出,外卖都没叫过,自带一箱泡面,天天靠泡面凑合。
盛时指挥庄晏把一箱苹果搬进屋,屋里的人看到两个记者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工作这么多年了,庄晏有时还是会英雄主义上头,采访对象一热情,他就忍不住话密,仿佛不加倍热情回去,就对不住他人民喉舌的身份。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应该的,应该谢谢大家接受采访,支持我们工作。”庄晏说,“这不下周一开庭嘛,我们过来就是想提醒——”
“就是过来看看大家。”盛时一口截断了他的话。
眼睛挨个在屋里人的面庞上扫过去,这个案子过去太久了,看名字还有几个眼熟的,但看脸几乎都认不出了。
同样都是工作,做别的工作,大多会有相对固定的工作搭档,相对固定的对接客户,唯有但记者和采访对象之间的联系格外微弱,新闻资讯日日更新,采访对象一个接一个,报道面世后,大部分就断了联系。
但有张面孔他怎么都忘不了——盛时一进屋,坐在床上的年轻人——现在也是个中年人了,就局促地站了起来,嗫嚅着打招呼:“卫记……”
盛时冷淡地打量了他几眼,略一颔首,走到窗边,跟陈潇聊了起来。
“他怎么也来了?”盛时问,“刘宝根。他说要跟你们一起维权?”
“嗯。他怎么了?”听他这么问,陈潇有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