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灭屏幕转动两圈手机,阮柏宸忽略第二个存放着“私人财产明细”的文件夹,直接拾起第三份文件,页眉的一行大字写得清清楚楚,还加了粗:婚姻登记材料清单。
对于慕伊诺的这一决定,阮柏宸不敢有疑议,但现实问题依旧出在他这里。无论是对方的家庭,还是如今的社会身份,阮柏宸扪心自问,他这种人配得上吗?
WISUNO公司在国际金融界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答应,外人眼中他是高攀,流言蜚语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人,他们结婚对慕伊诺的影响百害无利。
揣着沉重的顾虑洗漱完,关掉灯躺到床上,阮柏宸单手背在脑后,凝视着透窗斜进黑暗中的一束柔和月光。
比起自己“配不上慕伊诺”的这个问题,阮柏宸或许首先应该意识到一件事——他有什么资格再一次拒绝慕伊诺。
四年前的分别,慕伊诺那双泪眼如同烙印刻在脑海,合上眼就能望见。十八岁的少年,一颗干净、真诚、炙热的心被自己伤得一塌糊涂,阮柏宸难受地翻了个身,他确实没资格再对慕伊诺的任何要求说“不”。
阮柏宸经常在想,慕伊诺当年留给他的,是一次抓住前程的机会,以及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还有一屋子供他“睹物思人”的纪念品,这些都是阮柏宸行走在孤独岁月中的支撑。可他留给慕伊诺的是什么呢?
阮柏宸抱住枕头痛yin片刻,自责地埋起脸,他甚至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能对慕伊诺讲出口。无论他当时有着怎样的考量,无论他的选择是否清醒理智,可是感情的事向来无法用对错评判,相互喜欢的人天各一方,结果只有辜负与被辜负。
阮柏宸辜负了慕伊诺,这是他逃不掉的事实。
所以这漫长的四年,慕伊诺是靠着什么一步步走回他身边的呢?
失眠到凌晨三点,又在晨曦五点十分醒来,胸口像被人闷了一拳,头昏脑涨的,阮柏宸抄来手机,没做别的,只是单纯地想要瞧一眼慕伊诺的名字。
在家待不住,于是提早出门上班,阮柏宸在一层大厅碰见贺启延,对方吃惊地将他拦下,从头到脚过一遍眼,诧异道:“黑眼圈明显,面容憔悴,宸哥,莫不是你昨晚欲/火/焚/身了?”
阮柏宸头疼地揉捏两下额角,说:“祝你今天遇到难缠的客户。”
“靠,成心戳我痛处!”手臂绕上阮柏宸肩膀,贺启延道,“我先把你缠死得了。”
阮柏宸费劲地将人撕下来,问:“当老板的,起这么早干吗?”
“是钟恺连打十几个电话把我叫起来的。”贺启延忽然眉眼带笑,正色说,“宸哥,Mist要正式出道了。”
失眠的困倦感顿时烟消云散,阮柏宸惊讶道:“真的假的?”
“我觉得像在做梦一样。”贺启延努了下嘴巴眼眶shi润,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听他说,公司高层原本没打算明年主推他们,但Mist运气不错,遇上了一个特别好的老板。”
阮柏宸打心眼儿里替贺启延高兴:“钟恺有提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贺启延摇头道:“这货没心没肺的,平时都顾不上我,出道前更忙了,哪儿还有多余的Jing力呀。”
等阮柏宸抵达新辰里写字楼A栋,进入办公室放下装着他个人资料的文件袋,他才认真地回味“钟恺即将出道”的消息,感慨地想,如果把这件事告诉Eno,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午休时间去大使馆办完加急签证,守着三层的摄影棚忙碌到傍晚五点,阮柏宸筛选好照片准备收工,这时,趴在窗台上无所事事看夕阳的唐玖冷不防喊出一嗓子:“卧槽!咱楼下居然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正窝在懒人沙发上摸鱼的齐森,闻声弹簧似的蹿到唐玖身旁,踮脚一瞅:“我的老天爷,好几百万呢。”
劳斯莱斯?阮柏宸无端生出一股慌乱,撂下单反直奔二层的办公室。火急火燎地推开门,右手边的单人沙发里,慕伊诺正襟危坐,腿上摊着最新的一期《Nicole》。
“Eno……”阮柏宸急喘着气,顿了顿,“你不是说让毕澜来吗?”
慕伊诺淡然地合上杂志,不答反问:“阮先生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阮柏宸被慕伊诺的直白噎住,迟钝地点点头,取来桌上的文件袋交给对方。指节无意间相蹭,触及一丝凉意,阮柏宸正欲留慕伊诺吃晚饭,却听他道:“我回公司了。”
慕伊诺转身迈向门口,动作干净利落,阮柏宸喉咙阵阵发紧,慌忙唤:“Eno。”
慕伊诺回过头,眼里好似无波无澜,又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情。本能地渴望留住人,但没想好用什么方式,四目相望,阮柏宸迈步走近,犹豫着抬起左手,掌心朝上,忐忑地伸向对方。
沉下眼睑,慕伊诺缄默不语,神情意味不明。几秒过后,他将自己的右手递给阮柏宸,冷热相撞,熟悉的触感袭来,慕伊诺只觉得整条胳膊都在发麻,他想往回收,又被这股暖意强烈吸引,矛盾地拧蹙眉心。
“你的手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