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慕家将近两个月,若是回去,以慕天翰的脾气,后果是可以想象的。慕伊诺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沉默许久,而后伸手摸摸阮柏宸睡觉的地方,触感冰凉。
独自静坐几分钟,当漆黑的天色渐变成墨蓝色时,慕伊诺推开被子迈下床,同往常一样钻进卫生间刷牙洗漱。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全是慕伊诺爱吃的,阮柏宸放好碗筷,把热牛nai递给正在擦脸的慕伊诺,转而帮他将三明治切块。
守着对方一口是一口的吃完早饭,阮柏宸没滋没味地吞下半碗白粥。慕伊诺擦干净嘴巴没挪窝,安静地坐在桌边,他清楚阮柏宸有话要讲,是昨晚苦想一宿的结果,也是对自己冲动表白的回应。
阮柏宸酝酿了一早晨,此刻面对慕伊诺的状态仍不算轻松。他缓缓靠向椅背,手腕搭在桌沿上,指间捏着烟包,有一下没一下地旋转着。
钟表有规律地走着针,时间悄然流逝,屋内沉寂得过分。又半刻,阮柏宸才郑重地开口道:“Eno,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我永远都是你哥。”
慕伊诺眨动两下眼睛,继而压低眼睫,遮住眼底的失落,脸色愈发沉郁。阮柏宸确实心疼,慕伊诺总是不愿意表达内心的想法,外人很难通过表情察觉出他真正的情绪,他就这么乖乖地坐着,平静地呼吸,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
他只袒露过一次自己的心意,用尽所有心思和力气,结果阮柏宸还是要拒绝他。
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地找到了这个人,过上了充满烟火气、自由自在且温馨的日子,慕伊诺对阮柏宸有向往、有期待、有奢求,那是少年人全部的真心和愿望,可现实还是要夺走他辛苦得来的这一切,他又快变得孤独了。
慕伊诺问:“你是在拒绝我吗?”
“不存在拒绝一说。”阮柏宸视线游离,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总之不能交给慕伊诺,“我只是在用我的思维理解昨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告诉你我的想法。”
慕伊诺又问:“那你是怎么理解‘我喜欢你’的?”
阮柏宸答非所问:“虽然我不了解你离家出走的具体原因,但你只是暂住在我这儿,这段短暂的经历不该在你人生中占有太大的比重,你迟早要回到你自己的生活中去。”
慕伊诺撇撇嘴,语声坚定:“我也可以不回去。”
“胡闹。”阮柏宸微微叹口气,下意识绷紧了身上的每一根弦,每讲一个字都像在走钢丝,真是怪了,明明面对康衍或者霍舒然时自己是那么的从容无谓,“你的家又不在这里,瞎说什么呢。”
“那不是我家。”慕伊诺把字咬得硬邦邦的,眉间揉着股怒气,他在埋怨阮柏宸,“这间出租屋才是。”
阮柏宸怎么也没想到慕伊诺会给出这样的回答,第一反应以为小少爷还是在跟家人赌气,耍性子不想回美国。发蒙片刻,他蹙眉问:“Eno,别跟你哥开玩笑。”
“你认识我这么久,听见过我说假话吗?”慕伊诺忍着火,咬合的后牙顶鼓腮帮子,“还有,我是叫过你一次‘哥’,但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当兄弟,昨晚我讲得还不够明确吗?”
慕伊诺又将话题转回最初的那一个,直白地质问:“阮柏宸,你也喜欢我,你到底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阮柏宸被这句话气笑了,突然发觉自己实在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以为跟慕伊诺绕几句圈子,拐弯抹角地将所有的问题敷衍过去,他们之间就能安然无恙。
一直以来究竟是谁在降服谁?阮柏宸喟叹一声,终于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根本就不应该把慕伊诺当成孩子来看待。
既然对方问得直接,阮柏宸干脆不再逃避,同样直截了当地回道:“什么原因,你心里很清楚。”
话虽说得刻薄,语气却温和,阮柏宸道:“你比我聪明多了,不可能不懂我的顾虑和存在的问题。”
“Eno,你看看周围。”阮柏宸口吻平淡地说,“这间屋子又脏又乱,外面街上总是吵吵闹闹,我每天三点一线,摄影店、贺老板的酒吧、家,每个月的存款为零,有时甚至还会拖欠房租。”
“我今年三十岁,经历了太多人情世故,早熬没了心气儿和Jing神头,去追求远大的事业,或者幻想命运还能照拂我什么,更不敢奢望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人和物。”阮柏宸温声道,“我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而你才十八岁,干净得像一张纯白色的纸,是谁都可以,但绝不能是我这种人为你的人生上色。”
慕伊诺看着他,说:“阮柏宸,你比我遇到的任何人都好。”
阮柏宸一瞬怔愣,有点忘词了。
“我用三个字总结你的长篇大论。”慕伊诺道,“你是在‘为我好’,对吗?”
阮柏宸迟缓地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谁知,慕伊诺却“不讲理”地说:“‘为我好’,那就给我我想要的。”
眼神坚定,态度坚决,阮柏宸蓦地噎住,慕伊诺压根没想着要给两个人的关系留出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