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宇翘起二郎腿,摆手道:“早不碰一百以下的烟了,我现在比较爱抽‘黄金叶’。”
阮柏宸倒是对这句揶揄置若罔闻,慕伊诺反而笔尖一压,瞅着一行英文反感地蹙起了眉。
目光越过阮柏宸肩膀,潘宇稀奇地打量着慕伊诺,问:“这外国小孩儿谁啊?”
慕伊诺在外人面前叫过自己“哥”,阮柏宸便顺口说:“我弟。”
潘宇懒得问这不可能存在血缘关系的“弟弟”是怎么来的,端出一副正派的样子,他正色道:“咱们谈话,不打扰他学习吗?”
有第三人在场,谈事难免有所顾虑,阮柏宸心下琢磨该如何委婉地让慕伊诺暂时回避,就听小少爷冷声说:“不打扰。”
嗓音中毫不避讳地透露着敌意,潘宇挺惊讶,自己又没招惹他,这脾气是冲谁呢?
何必跟个少年计较。右手抚摸上左腕的手表,潘宇重新将视线挪向阮柏宸:“柏宸,讲讲你今后几年的计划吧。”
“计划?”阮柏宸眯起眼睛没理解,问,“什么意思?”
竖起食指在空中转一圈,潘宇嫌弃道:“你总不能一辈子都窝在这种地方吧?”
店内烟雾环绕,阮柏宸的神色藏在烟缕后方,他拿舌尖点点尾部的棉花,思索片刻,说:“我想找一份关于摄影的、稳定的工作,还打算拍些新的作品,继续参加每年的‘星秀大赛’。”
潘宇听完,欣慰道:“你果然还和原来一样,挺实际的。我觉得,想要得到这些其实不算难事。”
阮柏宸自嘲地说:“于我而言很难。”
逐渐引出正题,潘宇前倾身子离阮柏宸更近些,手腕懒散地搭在膝头:“只要你选对一步,所有的事情都很好解决。”
阮柏宸焦急地请求:“兄弟,给我指条路呗。”
潘宇勾起唇角:“进影协。”
“宾州摄影协会的门槛太高了,岂是我想进就能进的。”亮起的眼眸一瞬黯淡,阮柏宸失色道,“开玩笑。”
潘宇不急于反驳,先将入会后的好处一一为阮柏宸列举,套牢他的欲/望:“成为会员,自然有人来帮忙解决你的工作问题,参赛也是同样,作为影协的一员,评委们肯定优先记住你的作品。”
阮柏宸果真禁不住诱惑,忙问:“怎么申请入会?需要准备什么材料?是不是还得提交一两张作品,可这次的比赛我连复赛都没进,我拍的照片领导们看得上吗?”
潘宇玩味地审视着阮柏宸愁苦的面色,终于坦白:“倘若你是影协的人,你拍的《无白》别说复赛,拿下一等奖根本没悬念。”
夹烟的手停滞半空,眉间的痕迹愈发凝重,阮柏宸似乎察觉到什么,好半天才把嘴里的烟吐尽。
视线落低,阮柏宸表情复杂地盯着快要燃尽的烟头——转瞬熄灭,烟灰簌簌飘散。他停顿半晌,再抬眸时,眼底的清明不见了:“入会的条件是什么?”
“兄弟,咱俩的关系,我不和你兜圈子,有话就明说了。”潘宇直截了当地伸出三根手指,降低音量道,“三十万,我帮你上下打点好,保你这辈子工作稳定,人前人后都立得住脚。”
摄影店突兀地没了声音,寂静蔓延,近乎落针可闻。这期间,只有圆珠笔在纸面划动出的“沙沙”声响。
阮柏宸撩起眼皮,睨着潘宇面带微笑的脸,这人姿态坦坦荡荡,似乎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
艰难地舒出口气,阮柏宸塌下肩膀说:“我想走正常的流程入会。”
“那你慢慢等吧,光审核资料就需要半年的时间。”潘宇立直身子,正经的神情消失了,他轻视道,“不过根据我的了解,你的履历、成绩,恐怕永远够不上摄影协会的标准。”
阮柏宸哼着笑摇了摇头,出言不再收敛:“你就够得上了?”
潘宇当即拉下脸色:“老弟,说话注意分寸。”
阮柏宸道:“我凑不出那么多钱。”
潘宇慷慨地说:“我可以借给你,利息比银行高点儿,你按月还我就行。”
阮柏宸听罢偏过脑袋,模糊地骂了句“Cao”,没憋住,“噗嗤”笑了。
“听你今天这么一讲,我心里真是痛快多了。”回身将烟头弹进烟灰缸,阮柏宸口吻不屑道,“这两年我一直以为你能进影协,频频在大赛中得奖,是你的摄影水平Jing进不少,比较之下,我确实有点沮丧。”
阮柏宸讥笑着说:“挺感谢你能坦诚相告这些事,原来并非是我技不如人。”
“阮柏宸,希望你别不知好歹。”潘宇表面不怒不恼,隐忍道,“想在人堆里混出头,先得懂规矩。”
“既然清楚了你们设立的规矩,恕我不奉陪了。”言语中送客的意味明显,阮柏宸朝着门外一挥手,“您请便吧。”
潘宇在工作中被人阿谀奉承惯了,哪能容忍阮柏宸的Yin阳怪气。他泰然自若地起身,捋平衣摆:“‘千里迢迢’来你这间破店好言劝导,没想到你如此不明是非,就该是你这样的人一辈子出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