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伴随着几人暴躁的恐吓,阮柏宸凛起眉心,仔细听了半刻钟,始终只有一方在交谈。
把烟搓灭,烟头收进衣兜,阮柏宸快步朝着巷口移动。城中村的混混不少,遇见“打/砸/抢”不足为奇,大部分都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里的片儿警见怪不怪,压根懒得管。
平常阮柏宸绝不会插手别人的闲事,他一向信奉人各有命,谁也救不了谁的命数。但是今天莫名其妙的,他有一腔压抑了一整天的无名火,此时不断冲撞着他的理智,没来由地逼着他想要发泄一番,排解自己的不爽。
间隔不算远的距离,阮柏宸变换方向往巷中探入目光,终于瞧清一行人半包围的铝合金垃圾桶旁边,缩着一道瘦削的身影,两手护着包,埋着脸纹丝不动。
那帮混混有刀,刀尖划着垃圾桶盖,嘴里脏话连篇。阮柏宸琢磨着自己也得找件利器防身,于是低首寻摸一圈,抄起一根废旧的钢管,棱角分明的五官一瞬挂上匪气,让酒意壮着胆子,痛快地朝对面吼出一嗓子:“嘿——”
小混混们齐齐愣住,扭头瞪着巷口,就听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笑,问道:“哥儿几个,嘛呢?”
Chapter2 他决定先叛逆到底
正文002
2018年11月3日13:39
出租车四平八稳地驶出机场高速,深秋的阳光斜进车窗,将后排少年一头棕发染得更浅。
司机的注意力被这位乘客吸引,时不时就要瞄一眼后视镜,少年肤色凝白,面容Jing致,尤其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不多见,过目难忘的好看。
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司机几次挑起话头,这孩子理都不理。
慕伊诺靠着椅背,神色淡然,偏头欣赏窗外飞速划映的城市街景。四年没回宾州,离开的时间不算长,但对这里的印象已经淡薄许多,不是因为遗忘,而是他不愿刻意想起。
他从美国加州飞回来耗费十二个小时,手上的照片被他捏出一枚又一枚指纹——是张全家福,却呈现着虚假的幸福,边角早已起皱泛黄,成了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慕伊诺很想念夏茗敏和慕伊言,他的母亲和弟弟,所以他偷偷地跑回了宾州。
下了高架,车子拐上辅路,市中心的繁华在眼前铺陈开来。车头调转方向,目的地近在咫尺,不远处挑高的大门霎时勾起慕伊诺封存的记忆,接着是奢华的园林小区、造型各异的石雕、修剪Jing细的绿植……通通带给他一种尚未物是人非的假象。
交钱下车,慕伊诺拖着行李箱站在小区门口,心底有什么东西正翻腾得厉害,汹涌地刺激着他的眼眶。
“嘀”的一声,门禁解除,慕伊诺怔愣片刻,盯着手上的这张卡,没想到时隔四年竟然还能使用。
轱辘碾着石子路面,拖长的噪音惊动树枝上的麻雀,凉亭、花坛、长廊和池塘,慕伊诺久违地看着它们,脑中同步筛选出与慕伊言在此玩耍的画面,一惯冷漠的表情稍稍软化,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慕伊诺自小对气味敏感,A09栋还没走到,已然闻见了宝珠茉莉的味道。夏茗敏很喜欢这种清新淡雅的小白花,栅栏围起的庭院满目皆是,喉结滑动,慕伊诺抿住嘴唇,他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心脏不可控地剧烈跳动,慕伊诺放缓脚步,随着距离的缩短越发忐忑不安。四年前父母离异,父亲带着他返回美国,从此再无母亲和弟弟的消息,好在,慕天翰把这栋别墅留给了夏茗敏,还能让慕伊诺找到他的家人。
慕家的企业分散在美国加州和中国宾州,慕伊诺的爷爷早些年将发展重心放在宾州的公司,慕天翰因此与夏茗敏相识、相爱,生下两个儿子,一直养在国内。
慕伊诺爷爷去世之后,他们的感情也随时间退热,继而婚姻破裂。慕天翰回到美国再婚,将慕伊诺扔给了管家庄骋,像是培养学习机器一般,为他制定周密的人生计划,等他“完美”地长大,顺理成章让他接手加州的公司。
十四岁起,慕伊诺的自由便被慕天翰苛刻剥夺,每天从没睡到过自然醒。除去学校的课业,他还要恶补经济学的知识,旁听会议,经常累倒在公司。
小小的年纪,成倍的努力,专业书籍堆满书桌,每当慕伊诺游走在崩溃的边缘,都是用一瓶自己研制的、以宝珠茉莉为香基的香水聊以慰藉,闻着它的气味,就好像夏茗敏和慕伊言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不曾离开。
十八岁,一生中最叛逆的时期,所有的隐忍与负重突然在某个节点毫无征兆地爆发,如同蓄满的水池轰然决堤,慕伊诺不再理智,不再克制,更不想再当慕天翰家庭的边缘人士,他悄无声息地逃走,一身狼狈地回归故里,无所谓以后会面临怎样的惩罚,只求再见母亲和弟弟一面。
纠结半晌,抬起的手还没摁下门铃,门却开了。敞阔的缝隙露出女人的半张脸,慕伊诺瞬间攥紧手中的全家福,跳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妈妈还记得我吗?
夏茗敏先是平视慕伊诺的肩膀,抬眸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