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忘记了话该怎么说,语无lun次得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他怎么可能忍心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忍受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他几乎愿意付出一切来交换一个人来拯救太宰治。
也许是太宰治命不该绝于此,也许是敦的祈求起了作用,集装箱的门突然被暴力地一脚踹开了。
“喂,太宰治,你又把自己作成什么德性了?”来的是年轻的中原中也,太宰治连白眼也没给他,并不是他不想,而是实在没有力气了。
中原中也走进房间就愣住了,他只闻见一股伤口腐烂的臭味。
“混蛋太宰。”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走到太宰身边的时候表情可怕得像是可以徒手打死群狼,“我才出差三天,作死也没有这么作的。
“你是觉得这种死法很舒服吗?”
中原中也说话时把牙咬得紧紧的,如果不是眼前那家伙现在这副可怜样子,他恨不得一拳把太宰治的脑子打正常了。
太宰治俨然已经是接近死人的模样了,中原中也则在他垂危之际叫来了救护车。
送太宰治去医院的路上,中也一直沉默着,直到森鸥外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中也,你在太宰家吗?”
“在去医院的路上。”中也生涩地回答道,情绪依然处于随时可以举办恐怖袭击的地带,“伤势很严重,估计没有一个月走不了路。”
“唔……怎么这么严重?”
“森先生,我说偶尔也该让他长长教训吧。”中原中也说道,“总把死挂在嘴边上的小鬼……真是让人厌恶极了。”
“中也说得对呢,那我们下半年禁止太宰君自杀吧。”
中也没有回答,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输ye管插进太宰千疮百孔的左手血管里,中也看着一滴一滴掉下来的透明ye体发呆,想着如果他再晚去一步,也许就是不可想象的恶果。
这次一定是太宰治的计算失误,他以为自己能在失血过多中死去,却没想到死神从不着急取走他的命。
要他留在生者的世界里享受自己垒起的孤独而冷寂的巢,所有的熙攘和噪音都被隔绝在外,活得热闹但也孤独透顶。
太宰治的身边永远热闹。
敦和镜花从昏睡中醒来,国木田默默把档案放回了原处,乱步在身后看着他们,敦擦擦自己的脸,发觉竟然有泪痕。
“乱步先生,国木田先生……我……”他张张嘴,嗓子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无论你看到听到了什么事,都不要对任何人说。”国木田突然要求道,“永远记在心里就好了,别对任何人说。”
“这回可不是太宰算计里的没关系了。”乱步苦笑着说道。
敦哑住了一会,情绪还没解脱,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又关切地问道:“太宰先生去哪了?”
“……在一个不该被打扰的地方。”乱步说道。
这次乱步也没有置身事外,只是刚刚比敦醒的早了一点而已。
他触摸到太宰治叛逃的一条,随后也掉进了回忆。
那是横滨唯一一片临海的墓地,换上黑色丧服的太宰走进墓园里,直奔那颗洒下Yin凉的树。
树下的石碑上刻着“O.D.S.K.”四个字母,比起真名反倒更像是戏称。
太宰治先是对着墓碑笑了下,随后坐到了一边,身体朝墓碑上倚过去,让发丝披在墓碑石刻的坚硬棱角上。
乱步学着他的样子席地而坐,太宰治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姿势不像扫墓也不像哀悼,硬要说反而像是和朋友背靠背坐着,在心照不宣中度过一下午的时光。
如果辅以老酒或其他就更好,织田作死后太宰治也学会了抽烟,可他本着不能让朋友吸自己二手烟的想法按捺住了拿烟抽的冲动,取而代之地拿出火柴盒轻轻摩挲着。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直到金灿灿的阳光镀上一层血红,树叶的缝隙漏下来几块阳光,在太宰脸上和草地上摇晃。
直到他坐够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朵白花放在织田作寂寞的墓前,等到花瓣也被镀上一层橘红色,像极了织田作死去的那个下午。
之后是一张黑白照片,太宰小声地说:“照片,我放在这里了。”
照片里的三个人在静止的时光中留下了永不消失的笑容。
“我还想让你尝尝硬豆腐呢……”
太宰闭上眼睛,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过。
乱步不知不觉地睁开了眼睛,墨绿色的瞳仁将一切尽收眼底,太宰治那仿佛树叶里漏出的阳光一样细微而又刺眼的难过,一瞬间也被乱步捕捉进了脑海。
这段记忆很短小,不撕心裂肺也不歇斯底里,只是有些微小的遗憾像是麦芒一样掉进了嗓子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