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出水面后,中原中也想要破口大骂,可比起脏话先从嘴里涌出来的是呛进嘴里的河水,他面红耳赤地咳嗽了半天,愤怒地看向救他离开的太宰。
“混蛋,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不想和蛞蝓殉情——”
中原中也狠狠锤了太宰一拳,回过头时,却发现太宰治在冲他笑着,眉眼弯在一处,像是雨后的彩虹。
“太宰,该不会……”
“居然连小矮子都猜到了。”太宰无奈地摊摊手,郁闷地抱怨道。
“所以我今天心情郁闷完全是因为你啊!”
中也忿忿说道,太宰治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个shi漉漉的鬼脸。
“快点上岸,森先生的脸要被你丢光了哦……”
太宰似乎还觉得自己格外不够气人,撂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消失在了两岸旁浓郁的森林中,中也追上来时,太宰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踪迹。
他默默回味着方才的感受,不仅是入水,还有强烈的虚无感和抑郁情绪。
他和太宰治共享着同一份情绪,那么灰暗,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胸口感受到了近乎实体的沉重。
可是他却看见太宰治在冲他笑。
不停地自杀、撒谎、微笑。
中原中也望着天边云霞不想说话,内心的苦涩一浪翻过一浪,还在饱受着太宰治心理的折磨。
靠着止疼药和安眠药断断续续地撑过下一个“明天”。
太宰治啊,这个家伙是多么不可理喻的存在。
爱丽丝今日沉默寡言。
森鸥外今日也沉默寡言。
他久违地体会到了年轻时的颓废,久别重逢的黑狗仿佛又咬住了他的衣摆,睁着猩红的眼睛不想放他远行。
中原中也来向他报告了一件怪事,森鸥外的笔在木制办公桌上敲敲打打,迟疑了很久,他最后还是命令中也把太宰请来。
看见太宰治的一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克服着胃部的抽痛笑了起来。
即便其中的一方再怎么想要否定,这两个人打骨子里就是相似的,包括年轻时对待生命的不屑,乃至对待疼痛的一笑而过。
“好久不见,森先生。”
“太宰君,你认识我有几年了?”
“勉强八年而已。”
“八年了,太宰君。”
森鸥外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感受到了你现在的情绪。八年来一直是这样的吗?”
“怎么会呢?在想象森先生葬礼的时候会难得地愉快一下啊。”
太宰治尽全力刺痛森鸥外的心,试图尽早逃离森的魔爪。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森鸥外垂着头说,眼睛里闪烁着长久的怀念。
太宰治笑了笑。
“何以见得啊,森先生。”
森鸥外没有再回答,可他早就知道了答案,也许总结出来有些困难,可是太宰——从一颦一笑和不曾摘下的绷带,从一言一行和没有卸下过的戒备里就看得出来了。
他看上去好累。
森鸥外再也不说话,太宰治离开戒备森严的首领室时,守卫层层举起枪。
“我变了很多,森先生。”太宰治回过头说道,“只是您没有发现。”
只是没有发现。
他苦痛的灵魂早已挂上了沉重的枷锁,明明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又时时刻刻都想要救下更多别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