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很矛盾的眼睛,硬是压住了全身的少年气,落到沉稳的实地上来,沧桑又无畏,像是未经磨砺的少年突然就变成了历尽千帆的老者那般突兀,但那种隐隐的气场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话。
“好,若是公子能帮我解决这些东西,赵某必有重谢!”赵升又是一礼,“若是不能,公子仍可出价。”
白泽微微仰起了头,眯着眼看了看窗外的糖葫芦,“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当做定金,若是我没有解决此次事件,白泽珠我送给你。”
赵升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其实面前这个玩着白泽珠的年轻人根本就是个傻子吧!
白泽把那串红得耀眼的糖葫芦递给姬苍,“尝尝?”
姬苍犹豫地接过来,踌躇着放到嘴边,然后又举起来放到白泽嘴边,“白,你先吃!”
白泽看着这串送到嘴边的糖葫芦,一时兴起真的咬掉了一颗山楂,红色透明的糖衣在他嘴里破碎,混合着山楂特有的酸涩,“很好吃,你自己尝尝。”白泽回味了一下,对着姬苍说道。
姬苍的视线却定在白泽嘴边,那里有些淡红色的糖沫,看起来尤其诱人。
“喂,傻了?”白泽用手在姬苍面前晃了晃,“快吃啊!”
姬苍点点头,白泽牵着姬苍的手往前走,姬苍看着白泽的背影,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糖衣亮晶晶的,是白刚才咬掉的地方,他回忆着白泽用牙咬住山楂从签子上抽出来的样子,黑色的长发垂下来,半掩住白泽苍白的脸颊,他嘴里含着一颗深红的山楂,惊心动魄的美感。
姬苍咬住下一颗山楂,在嘴里细细嚼碎,甜而酸涩的味道充满了他的口腔,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啪的一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响起,“废物!一群废物!”姬彧站在书案后,危跪伏在地上,脸上带着红印子。
“他们就两个人,当时你说我们打不过,好,我信了。”姬彧把脚踩在危的脊骨上,“现在要你们把他们找出来,居然也找不到,你说我能信吗?”
危的脊骨被踩的咯吱作响,剧痛霎时间穿透全身,冷汗瞬间就从额头上掉了下来,但他只是紧紧咬住了牙齿,一声不吭。
姬彧在踩碎危骨头的最后一刹那卸去了力气,他轻轻把脚抬起来,“你说,要是我娘回来了,她会怎么看你呢,危?”
刚才还像一块石头一样坚定固执的危突然重重一抖,他刚想抬头,却硬生生在半路停住了,脖颈显出一道半弧线,在光下流畅利落。
姬彧目光变暗,暴虐的风暴在眼底渐渐积聚,“抬起头来!危。”
危顺从地抬起头,眼睛往下垂着。
“看着我!”姬彧捏着危下巴的手指猛然用力,危吃痛,下意识看向姬彧,眼底还有未掩饰好的怒火和戾气,姬彧看到这种怒火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个人,烛火摇摇晃晃,帘幕的Yin影像鬼影一样飘荡,姬彧的笑声低沉Yin郁,他看着危,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危,我和娘长得是不是很像?”
危有些说不出话,昏暗的烛火下姬彧的面庞慢慢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起来,她看着他,眼神慈悲空旷,“我就是女丑。”
脖子突然一痛,危的眼神瞬间清明,姬彧的手指放在危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危感觉到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抽空。
“回答我!”姬彧大声怒吼道。
危看着姬彧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要光看他们两个人的脸,还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被掐住脖子的那个人呢。
姬彧突然冷静下来,他放松手指,危刚要松一口气,嘴唇一疼,他抬眼看见姬彧恶狠狠咬住了他的嘴唇,从他那里慢慢度来一口气,危下意识收了这口气,下一秒他知道了姬彧的用意,他猛地看向姬彧。
姬彧的眼里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这丝稍纵即逝的笑意让姬彧的脸失去了那种剑拔弩张的Yin沉感,为他死气沉沉的眼神里注入一丝活力,这让危想起原来说到底姬彧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少年。
姬彧放开危,“危你听着,只有本殿给你的你才能要,懂了吗?”
他盘腿坐下,看着略显怔忪的危,“本殿才是你的主人,不是夫人,也不是那个该死的杂种,懂了吗?”
危咳了咳,他双眼清明如水,干净无物,“殿下刚才掐着我的时候,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姬彧扬起头,“说。”
“我在想,殿下连杀人都畏首畏尾,果然如女丑夫人和陛下说的那样,难,堪,大,任。”危的声音有些沙哑,口齿却很清晰,“怪不得夫人当时想让你就这么死了算了。”
姬彧扬起的脑袋好像突然僵硬了,他全身的肌rou收紧,儿时河水过顶的恐惧席卷了他全身,冷汗布满了他的额头,捏着衣袖的手指震颤了起来。
原来我还没有忘,姬彧心想,我以为早就被丢在历史背后的记忆原来只要别人轻轻的一句话就可以勾出来,他拼命倒气,却好像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和着血被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