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不曾哭过,他第一次没办法抑制,就像失控的开关,落下去的泪未干,马上又有新的凝聚在眼眶,被蜇到似的又热又疼。
睫毛上蒙着的水汽阻挡了他的视线,顾文曦的影子变得模糊。他不愿以这副模样面对对方,眼前雾蒙蒙的世界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宁可认为自己的面前空无一人。他也不想发出声音,然而压抑的吸气声在密闭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
旁边的座位有人坐下,顾文曦从对面来到他身边。他更加不敢擦拭双眼,只觉得一只手臂环过自己的肩,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杜云砚蓦然放松,头沉下来,闭着双眼仿佛陷入沉睡。只有顾文曦看得到,他脸上半shi的痕迹。
过了一会儿,顾文曦取出纸巾,刚刚点在他的眼角,杜云砚睁开了眼。
他发泄够了,觉出难为情了,接过纸巾自己擦,只是再对上顾文曦的视线,仍然慌乱,感觉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了恋人面前。
“我不会笑话你的。”顾文曦说。
舱门打开之前,他用拇指轻轻抹去杜云砚眼下没有擦尽的痕印。
回到公寓已经八点多了,顾文曦张罗着点外卖,以杜云砚今晚的状态,自己做或者在外面吃都不太合适。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杜云砚安静了许久后问道。
顾文曦回过头:“那你想说吗?”
“也不是不想说,”杜云砚低着头,“但是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算了吧,”顾文曦的右手抚着他的后背而上,搭在了肩上,“反正我已经明白了。”情绪上的东西本来就不是语言能传达出来的。
杜云砚松了口气,他有点累了,又感到异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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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砚离开后仅仅过了几天,顾文曦在一个酒会上再次见到陆长铭。
那是某个集团老板女儿的生日及订婚宴,老板和顾煜清的关系不错,顾煜清的身体不方便出席应酬,便叫顾文曦代替自己过去,而陆长铭也在邀请嘉宾之列。顾文曦隔着老远看见那人,只是一直没搭理他。
等到前面的仪式结束,顾文曦向今晚的男女主角敬酒祝福,之后正欲到露台吹风,陆长铭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伯伯,有兴趣喝一杯吗?”顾文曦朝他晃了下酒杯。
“顾少爷,”陆长铭哼了一声,“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小顾总?”
“陆伯伯,您太客气了,”顾文曦手上做出邀请的动作,“叫我文曦就好了,毕竟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他这话一出,陆长铭不出意外地死皱着眉头,脸快绿了。他不好意思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发脾气,等到了人少的露台角落,才再次叫住他:“文曦,你……坪县的事你是故意的?”
“怎么能说是故意的呢?”顾文曦面冲他,“那可是我的家。”
“是你的家……争不过顾家,我认输,”陆长铭恨恨地说,“只不过,如果顾总知道他的儿子做这一切是为了一个男人,还会如此纵容吗?”
顾文曦听到他酝酿半天说出来的就是这些,不禁大笑。陆长铭愈发动怒:“顾文曦!”
“陆伯伯,您放心,”顾文曦仍一派吊儿郎当的腔调,“我爸早就见过云砚,并且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非常乐意送他一份大礼,这些就不劳陆伯伯Cao心了。”
“你——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顾煜清怎么会接受这种事……”
“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你们两个亲家约个时间出来好好聊聊?”顾文曦真从随身包里取出了手机。
“你住手!”陆长铭在他准备拨号之前出声制止,后退了两步,“你们顾家,不可理喻……”
“这是顾家的家事,希望您明白。”
“我不甘心,”他没了先前的戾气,目光充满哀伤,“如果都是因果报应,顾煜清也曾经抛弃发妻,可他的儿子个个成才,就算你……他也还有文珩。”
神经病逻辑,顾文曦直想翻白眼,不仅厌恶他对顾煜清的讽刺,也为杜云砚和陆允初不平,于是回嘴:“你错了,你的儿子也个个成才,只不过不是你想要的那种才。”
陆长铭的气势彻底偃了:“呵,你这种温室里出来,没经历过勾心斗角的少爷怎么可能理解?”他转过身颤颤巍巍地往宴会厅方向走了几步。
“陆伯伯,”顾文曦喊住他,“建民宿的钱我会连本带利地还给您,他们母子以后没有任何欠您的地方。”
“不用了,”陆长铭停住脚步,“顾文曦,你是在羞辱我吗?”
“您言重了,”顾文曦敛起嘲讽语气,郑重道,“只是您非要把利益和情感挂钩,我当然要给您所需,好让我爱人心安。”
陆长铭背对着他,不说话,也不动地方。
顾文曦不再看他,先行离开了露台。满月的光辉映在他的衬衣上,一片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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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为旅游开发设立的新公司就在镇上,顾文曦开始负责这里的工作以后,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