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族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今天下班前被领导训了一个多小时，跑去喝了两瓶酒，正是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如果罗文有点反应，他估计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罗文看起来比他大了一圈。
但是罗文的沉默似乎给了他某种勇气，他一把拉住罗文，“死胖子我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卡！老方你情绪不对！重来一遍！从拉住罗文开始！”
孙荣的电影，即使是个只有三句台词的龙套也不是普通人，老方几乎很快就调整过来，重新来了一遍。不过孙荣显然还是很不满意，苏铭以前就听说过他拍戏是那种严谨到苛刻的导演，今天倒是感受到了。
就这么一幕，老方三句台词，罗文一个眼神几个动作的戏，硬生生拍了一晚上。
等到终于喊过的时候，不止两位演员，现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孙荣的风格，但这才是开拍第一天，要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镜头都过不了的话，也实在是太糟心了。
结束拍摄的孙荣倒是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苏铭还没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如何？有没有后悔接我的戏？”
“当然没有！”苏铭已经很累了，还是强打Jing神冲孙荣笑了笑，“能上您的戏，是我最大的荣幸。”
“倒是会说话，不过呢，我这人拍戏就是这种风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是。”
“行了，快点回去休息吧，天都快亮了，明天还得继续呢。”
苏铭也不客气，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弄清楚孙荣的习惯之后，拍摄开始慢慢顺利起来。不过苏铭还是觉得很累，是那种从内到外的累。
首先是身体，因为短期内硬生生增肥了四十多斤，他的体能完全支撑不住，很容易疲惫，好在罗文基本也是这种状态，演的时候倒没问题。另外为了保持他的体型，这段时间他还是得吃很多东西，可有时候太累了根本吃不下。这就形成了某种恶性循环，吃东西都成了负担。
再加上电影拍了好几天了，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剧情，每天的内容都是很散的，就导致他的情绪需要每天更新。他甚至觉得很多时候自己完全是懵的，看这个世界都是模糊的。
罗文这个角色，本来就是那种看不出情绪没什么表情的，孙荣却非要在他一个个面无表情中找出不同的情绪。以苏铭这种以前拍戏经常一两条就能过的人，偶尔也会出现一个镜头拍十几二十次甚至一天都过不了的情况。
“铭哥你还好吗？泡个澡放松一下好不好？”又是一天拍摄结束，好不容易回到酒店，小何一边帮苏铭松手臂肌rou，一边示意小陈去放水。
苏铭没说话，实际上自从电影开拍之后，他的话就越来越少了。除了本身比较累之外也因为罗文是一个几乎不怎么说话的人，所有的情绪都是靠眼神来传达的。为了符合人设，苏铭也尽量少说话，免得开拍的时候找不到感觉。
“哥你下戏了就说几句吧，你再这样我都要害怕了。”
“怕什么？”
“怕你在沉默中变态啊！”
“沉默中变态？”苏铭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开始发呆。
小何求救似的看向小陈，小陈没什么表情，似乎懒得理他。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苏铭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拍了一下小何，“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小何被他拍得差点扑倒在地，不过看苏铭似乎恢复正常了，他默默站直了身体松了口气。
第二天回到剧组，孙荣明显感觉到苏铭的变化了，他有点奇怪，不过还是等到镜头拍完了才拉着他去了休息室。
“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我早该想明白的。”
“其实我本来就想让你不明白的，前期的时候，罗文要展现的就是这种特质，他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待人处事完全游离在世界之外。你知道得太多，演的时候容易带出那种情绪，反而影响拍摄进度。”
“我知道了孙导，我会注意的。”
整个电影都是罗文的视角，罗文看到了什么，观众看到的就是什么，这就是孙荣故意不让苏铭知道完整剧情的原因。因为苏铭知道什么，就会把罗文演绎成什么样子。
在电影的前三分之二，要带给观众的，就是那种什么都不确定，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感觉。
罗文几乎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在他的眼里，世界是灰色的。可是随着剧情的发展，他内心的欲望被渐渐放大，他开始追逐特殊的快感。
一开始他还能在白天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罗文，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他开始分不清漫画和现实的区别。
整个电影前半截的基调是灰暗的、缓慢的。白天的罗文一直是沉默的，安静的。可是这种沉默中，他的变化也是在逐步逐步发生的。
孙荣一开始还有点担心猜到了自己夜晚身份的苏铭在演白天的罗文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带出某些情绪，没想到他处理得比想象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