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天秋千荡得好高……我回头就可以看见你……所以师傅,你在我的眼里,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从一到终,这辈子都不会变……”
我快要晕过去,只觉得此刻就算有人拿把刀捅在我的心脏,也不会更痛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多陪陪你,只要师傅……还能笑一下,真的,我这辈子,就这一个愿望了……”
我死死瞪着梓晨,带着盲目的希冀,期待他还能再说出来下一句话。
可是梓晨只是睁着眼,那对眼睛里的瞳孔已经涣散了,脸上的神情永远停留在了一个僵冷的微笑上,就好像下一秒他还会跳起来,说师傅,你怎么就被我吓到了?
我真的被吓到了,直到盛泽楠把我打横抱起来,我还在死死地看着梓晨。
我在心里对他说,你站起来,眨眨眼睛,告诉师傅你还活着,师傅就不生气,我保证不笑起来,不被盛泽楠发现。
只要你还能活着。
可是梓晨不再听我的话,他垂着脑袋静静待在那里。
没有呼吸了……没有了……
我“哇”地呛出一大口血,尽数吐到了盛泽楠的衣襟上。他的手臂还是被我的短刀划出了一道深长的痕迹,在汩汩冒血。可他只是淡淡垂眼看了看,将我搂得更紧。
这口血吐出后,我渐渐能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字音:“盛……泽楠。”
盛泽楠回应我:“阿清。”
“带他走……他没有死……”
他还活着,只是伤得严重了些,怎么能放任他就一个人待在孤寒的深宫里?那样太残忍了。梓晨怕黑的,他曾对我讲过的,他最怕黑了。
盛泽楠低头,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看在过往的交情上,我会差人好好安葬他。”
为什么要安葬梓晨?
我寂静麻木地想,现在你抱着的不过是一具灵魂死去的躯壳,为何你不愿先行安葬了我,哪怕是一座孤坟也好。
身边经过的士兵,一个一个奔向承乾殿,那里很快烧起大火。
我又想起来顾盼,可我现在心如死灰,已经什么都不愿去思考了。
梓晨死后,我陷入一场庞大的梦境里。
梦里和皇宫如今的境状十分相像,除了火,便是血,士兵手起刀落,一个家仆的头颅就已经滚在地上。
我的娘亲揽着我,她身上的梅花清香全然成了烟气,让我无法接受,可我只是更紧地趴在她怀里。
“清儿……不要怕,你爹会来接我们的……”
她亲吻我的额头,我的侧脸,抚慰着我狂乱到想要尖叫的情绪。可是那些怪物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很快被发现,在府邸中窜跑着。
像羔羊,身后是疯狂追逐的狼群。
娘亲应该是可以逃掉的,可是她带着年纪不大的我,又是在恐慌中,速度自然会落下一大截,眼见着就要被追上。
再这么下去,我和娘亲一个都走不掉,所以后来我们躲到一处参天的大树旁。
娘亲把我塞进树下我和阿兄小时候玩闹凿出来的树洞,她用那双沾染了些风霜的眉目看了我许久,最后拿额头抵住我的额头,轻声说:“清儿,阿娘永远爱你。”
我不知道娘亲要做什么,她把树叶和泥土盖在树洞上方,然后一言不发地远去。
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就在树洞里藏着,这里没有光,也没有其他声音,我只会小声啜泣,哭累了就睡,最后被爹的部下李钰刨开树洞抱了出来。
李钰抱着我,在我耳边说:“陌清,从今以后请你牢牢记住,沈家二公子,已经永远死了。”
我茫然地搂紧他的脖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明明没死,还在这里活着的啊。可是大人的悲伤让我觉得好沉重,我对他说:“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娘亲。”
他低声说:“好。”
然后我被他牵着,走在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沈家。这座当朝宰相的府邸虽然大,却不是特别繁华,几乎都是木制的东西,因而烧得很快,只需要半晚,百年荣光都尽数被毁。
途中我看见了一具被烧焦的尸体,面目难辨,头发和衣服都被烧得焦黑,贴在皮肤上,很恶心,也很恐怖。
可是我在那具尸体的手腕上看见了一串七彩的宝石链子。
我的眼泪毫无意识地划出眼眶。
待到李钰把我送上爹和阿兄待着的船上,阿兄还昏迷着,爹搂过我,静静看着李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