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末日降临以后的事情了,但这段回忆却笼罩着一层让人心醉的美好。
他梦见自己双手抱膝,坐在一片湖水边。他旁边坐着穆烁。
当时正是深夜,天上没有月亮,取而代之的,是繁多到令人惊叹的星辰。一条巨大的光带横贯无垠的夜空,大地似乎都染上的它的光彩。但饶是银河如此繁华亮丽,却仍然只是夜空幕布上的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罢了。银河之外,是更为浩瀚的星群。在白色的闪烁的星群之中,几颗火红或亮蓝的星星格外耀眼,在漆黑的夜幕的衬托下,闪烁出幽远神秘的光泽,整个夜空都因为这几颗星辰的存在而不再单调,在人的眼中深深地留下了印记。
而湖水中,倒映着这样的星空,天地似乎都不再分开,闪烁的星光围绕着坐在湖水边的两人,旷远的空间与无垠的寂静中,末日的光景似乎也离他们远去,只留下了两人沉稳绵长的呼吸声。
湖边生长着一片蒲公英。穆烁捻起他手边那株已经结出种子的蒲公英,用手指拨了下那白色的绒团,随后把那绒团在张心临的脸颊上蹭了蹭。
张心临此时的心情难得地平静,他笑了笑,扭头对穆烁说:“你几岁了啊?痒,别闹了。”
穆烁将那株蒲公英举到眼前,放在视线中的张心临的脸颊旁:“嗯哼,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你好像就是在大学里那座蒲公英的雕像前向我求婚的。”
穆烁笑了笑:“谁知道你那么心急,我本来准备了好几天,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居然被你抢先了。那时还下着那么大的雨呢,你居然也不知道躲一躲,就在那大雨里向我求婚。”
说罢,他低低笑了几声。张心临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别开视线小声说道:“我……我也没有那么着急,当时就是,就是没反应过来……”
穆烁调笑道:“那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求婚典礼啊,你就要这样糊弄过去吗?”
张心临的脖子都红了,小声说道:“那以后,我再补给你一场求婚典礼吧。”
穆烁轻笑道:“是我要补给你一场求婚典礼。毕竟我可是期待了好久呢。”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后,张心临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夜风的丝丝凉意消散在了这个拥抱里。
穆烁从背后抱住了张心临,他凭借着身高和体格上的优势,让张心临整个陷入了他的怀中。穆烁举着那株蒲公英,下巴搭在张心临肩膀上,在张心临耳边低声说到:“不说这些了……我问你,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在看那座蒲公英的雕像吗?”
张心临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穆烁的体温里:“知道,是你编的那个蒲公英的故事。你和我讲过好几次了,从小讲到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穆烁说:“那介意我再讲一遍吗?”
张心临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穆烁怀里,感到穆烁的呼吸拂过他的颈窝。
穆烁的脸颊蹭了蹭张心临柔软的发丝,他的话语伴着徐徐的夜风与满湖的星光轻轻落在张心临耳畔: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遥远的国度里,蒲公英是神圣的信使。如果你对着蒲公英的白色的花伞说话,你的话语就会被储存在下面那个小小的黑匣子里。风一吹,花伞就会带着你的话语飞到你思念的人的身边。”
“所以,在这个国家里,盛开着大片大片的蒲公英。后来,因为这个国家在与邻国的战争中屡战屡胜,战胜的将士们都用蒲公英向家乡的亲人们传递胜利的消息,所以,蒲公英也便成了幸运、胜利与归乡的象征。”
张心临懒懒的说道:“打住打住,这个故事讲到这里就好了。”
穆烁笑了:“怎么了,后面的故事才要体现我的水平呢,我编的故事,怎么可能这么肤浅。”
张心临伸手捂住穆烁的嘴:“怎么肤浅了,不肤浅,很好。后面的故事不要讲了。”
穆烁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每当张心临提出任性的要求时,他都会是这样的表情:“好吧,好吧,那就不讲了。”
张心临又缩回了穆烁怀中,两人在轻柔的夜风中,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末日的残酷与绝望,被隔绝在了这片星光之外,让星光中的两人可以偷得这一段短短的相互依偎的时光。两人的手紧紧交握,手上的戒指互相映照出满湖星光。
平静的湖水映出满天星光,那静默的灿烂渐渐波动、模糊;夜色下还未结果的蒲公英紧闭着花蕾,几株已结出白色花伞的蒲公英在风中摇曳了几下,花伞被卷挟着飞去,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底座。夜风渐渐裹了上来,张心临一个人独自坐在湖水边,被凉凉的夜风一吹,不自觉地抱紧了膝盖。但即使他蜷缩起了身体,那寒冷的夜风还是无孔不入,吹着他的脸颊、他的耳廓、他的颈窝,他把脸深深地埋起,泪滴打碎了满湖的星光。
梦又醒了,但这次,张心临紧紧闭着双眼,不愿醒来。说不定再坐一会儿,穆烁就回来了,他还会像之前一样,拥他入怀,两人的脸颊贴着,张心临的唇会擦过穆烁的唇角,两人还会在完美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