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周效之没话找话,试图打温情牌,但祁白露只是低头玩手机,连基本的面子都不给。周行之坐副驾驶,不时从后视镜中看他,看这个跟骨肉相连的亲儿子,祁白露察觉到他的窥探,抬头跟他对视了几眼。当年周行之揍他的时候,还是个强悍有力的男人,现在却腰背微弓,憔悴不堪。反观周效之,估计是又升了一点小官,再加上之前从郑昆玉那里捞的好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他们父子上一次见面还是十一年前。周行之本来想下来给他拿行李,看到祁白露早就摘了墨镜的脸又没敢伸手,似乎是不敢认,后一步推门下车的周效之看到祁白露,也没敢认。在他们的记忆里,祁白露只是个瘦弱的漂亮小孩,个子还没他们高,现在彻底长开了,甚至气质也有了不少变化。即使早在屏幕上看到过,亲眼看到却有不一样的冲击力。
车子开得越远,四周的景色越熟悉,远远近近的高楼沐浴在黄昏日落中,玻璃上溅满了灿烂的余晖,像是摔碎的鸡蛋会流出的生蛋液。祁白露看着车窗外路过的第一中学,现在是放学时间,中学生穿着校服陆陆续续走出校门,一张张脸被模糊地抛在车后,转过街角,他又看到了路口的蓝色交通标志牌,上面写着煤渣路。
听起来多少有点真挚的傻气,祁白露听到了这一句,停下脚步回头认真道:“谢谢。”
“轮不到你管我。”祁白露眼皮也没抬,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仿佛从来就没把这个父亲的权威放在眼里。
周效之搭话说:“你现在是知名校友,学校宣传栏里还贴着你照片呢。”
粉丝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你害羞就会脸红。”
祁白露没接话,但是给了她一个眼神,两个人在阳台上拍死了几只蚊子,还是得继续工作。
在饭桌上,周效之给他倒酒,说这是庆祝他在上影节得了最佳男配,祁白露说自己不想喝,但周效之还是自作主张给他面前的杯子倒满了酒水,话里的意思是,祁白露肯定混过不少饭局了,男人之间怎么能不喝酒。祁白露把酒杯推到一旁,直截了当地让他们有话直接说,周效之又搪塞道:“一家人吃饭,先不说这个。”
可是祁白露的目光栖息在那枚崭新的交通标志牌上,绿灯亮,车子动,他的目光还透过车玻璃挂在那一角。
车子滴滴响了两声,车灯光射进漆黑的夜里,歪歪扭扭扫过路旁的冬青树丛。“我不会劝你和解。”林悦微道。
祁白露的堂妹高三放暑假在家,听到这一句,坐在斜对面没忍住偷笑,就差悄悄给他竖个大拇指,被坐在一旁的周效之瞪了回去。周效之夫妇打圆场,好歹没让这两个人当场打起来。
周行之的话很少,一顿饭吃下来,气氛都靠周效之来活跃。他似乎很关心祁白露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问他是不是有签新公司的打算,祁白露毫不客气地说没有,周效之脸上有点讪讪的,周行之忍不住道:“你就这么说话吗?”
“要!可以签TO露露的小宝贝吗?”
到叔叔家里之后,祁白露连同周效之的妻女一起吃了晚饭。周效之没有搬家,但是房子重新装修过一次,周效之还给他留着少年时住过的卧室。祁白露在客厅的墙上看到了自己的奖状,被装裱在玻璃相框中,写着周白露同学在期末考试中荣获三好学生。按照周效之的脾性,估计每一个来他家里做客的人,都看到了这张奖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过去的事,连百度上都写着他的曾用名是周白露。
祁白露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用力合上车盖,目光在这对兄弟脸上扫过之后,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在飞机上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虽然他戴了口罩墨镜,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不过没有上前打搅。等他取了行李之后,女生上前跟他搭话,说自己特别喜欢他,问他可不可以把登机牌给自己留作纪念。祁白露意识到她是粉丝之后,就给周效之发消息让他在停车场等自己,因为女生的样子特别激动,他犹豫了一下,把登机牌给了她。粉丝不太好意思地掏出笔请他在上面签名,他低头签字,想了想拉下口罩问:“要TO签吗?”
周效之的那辆帕萨特并不难找,这些年过去了,他还是开这一款车。周效之没有说他爸也会来,所以当他站在后面准备打开后备箱,看到从副驾驶下来的周行之时,眼里闪过了毫不掩饰的情绪。
沉默地等这一阵争吵翻页。
祁白露把登机牌递给她,又扣好笔帽把笔也递给她,粉丝跟他说了再见,在他转身走时,又飞快小声道:“你一定会拿影帝的。”
祁白露手捏着口罩,被这么坦荡的热情砸得愣了一下,但还是从善如流地签了。粉丝看他这么好说话,胆子也大起来,又跟他多说了几句,最后还道:“哥你是不是害羞了?”
团队里有人要走,就意味着工作量需要压缩,祁白露忙了两天,又没跟阮秋季联系,早就把他说要来厦门这回事抛到九霄云外了,独自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上了回老家的飞机。不到三个小时,飞机在机场落地。
“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