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张望,见外头雨势不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师父沙哑的声音言犹在耳:“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尽其乐,花开花败,终不过是光年流转,此世间,谁又能永生呢?何况永生之乐,未必为乐……来福,去了公子府后就莫要回来了,我魂将归世,你我师徒一场,你只将此事办好,便算是替我送终了,往后,便为你自己而活……”
不回坐忘宗,可他还能去哪呢?
天下之大,竟也无他容身之地了。
依照师父的意思,和公子怀找到长生不灭像,为三天界百姓斩妖除魔,那在这之后呢?他又该去哪?为自己活着?怎样才算是为自己活呢?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寂,透过蒙白的窗扉,望着窗外婆娑树影,心思孤寂。
“可是在想你师父?”
公子怀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苏见深愣了一下,而后道:“嗯。”
公子怀翻了一页,偏着头看书,目光却如一条直缝,从那密密麻麻的字里径直落在苏见深的背影上,“既然记挂,为何不回去看他,雨虽大,可也大不住要见一个人的心思。”
苏见深缓慢的开口,声音几度顿足:“师父他,不想叫我回去。”
公子怀道:“你师父是为你着想,他不过是不愿叫你亲眼目睹他魂将归世的场面罢了。”
苏见深忽然转过脸来:“可是我不怕这些。”
公子怀抬眸看他,听着窗外的雨声,好一会儿,放下书,道:“走吧。”
“去哪儿?”
“去见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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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离开
三
雨敲打着沿街的青石板,街巷所望,四顾无人,朦白的雨雾里只有公子怀撑伞而来。
风雨微斜,雨粒砸在油纸伞面上,苏见深轻瞥了眼身侧的公子怀,这把伞比寻常的纸伞大,可叫两个男人挤在一处,倒显得小了些。
公子怀会愿意和他一道回坐忘宗看师父,这一点,倒是让苏见深有几分意外。
公子怀走的不快,苏见深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隔着这么近,鼻间的花香味似乎更重了,萦绕在狭窄的纸伞下,莫名的有些乱了他的思绪。
他本是满心想着师父,想着坐忘宗,如今却鬼使神差的想着这香味,想着身侧的公子怀。
几乎是又一次的鬼使神差,他微抬眼,不敢太刻意,只是悄悄斜睨,却恰巧撞上公子怀微凉的下巴,呈在青暗的雨夜里,像是误落进眼眶中一块莹白的玉璧,透着一股冷色。
那花香仿佛自天门盖直窜入体,脑海里再多的思绪,也都随之冲乱。
他慌忙转过眼,看着脚下叫雨水洗涤过的碧青色石板,干巴巴的扯了句话,“没想到二公子也会来。”
公子怀执手撑伞,淡淡的开口道:“雨这样大,总不好叫你一个人回去。”
他的声音清晰而明朗,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在苏见深的脑海里,他心想,他是因为我才要去的坐忘宗,而并非因为师父吗?
但这个疑问,只是因那花香冲乱脑海后,紊乱中冒出的一个不得结果的心思罢了,再怎么着他也不会亲自向公子怀证实此事。
苏见深干巴巴的扯出一个大度的笑,道,“反正我身子早已shi透了,不必如此费……”
他抬眼,话却顿住了。
因他瞧见,公子怀半边青衫也已浸shi,他这才迟钝的发现,这伞面原是倾向他的。
他下意识的抬手握住伞柄向公子怀倾斜,“二公子,你衣裳shi了,怎的不仔细着点。”
他知道公子怀的好心,又接着开口说:“我衣裳早便shi了,多撑一会儿少撑一会儿,也没什么差别,二公子不必顾及我,照顾好自己才是。”
雨雾里的公子怀比灯下的公子怀,更多了几分烟火气,青衫烟雨,鬓边shi发,他仍旧偏伞,半边身子露在伞檐外,开口道:“无妨,快走吧。”
雨珠落在公子怀冰凉的面颊上,在微末的光影里,那半张脸正泛着点点莹光,有着一种苏见深说不出的好看。
他恍然觉得,从天门盖闯进来的那股香气,似乎又开始在他的脑海躁动了。
苏见深也不顾别的,抬手再次握住伞柄开口:“二公子还是先回去吧,这伞小,我陪二公子先回去,接下来的路,见深一个人便可走。”
他说着,便要接过纸伞,谁料公子怀却一把拽过他的手臂,窄小的伞下,他猝不及防的撞在公子怀的怀中,傻愣愣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手足无措,香气在脑中四散,莫名的情绪蠢蠢欲动。
他听见公子怀说:“伞小,挤一挤便是了。”
第4章 答应
回到坐忘宗的时候,已经临近卯时,天已渐白。
这一夜,是长风渡黄泉,魂魄归故里。
坐忘宗的黑漆红金大门已挂起了丧幡,一条黑狗神色恹恹的趴在门边,那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