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人比温紫宜更清楚了。
自从他逃出灵岩派后,他就已经做尽了错事恶事。方星剑胸怀大爱,对那些毫无用处的凡人都是—样的好声好语,可温紫宜眼里却只有两种人,有利的、无用的。
他早就变成师尊最厌恶的那类人。
但那又如何?方星剑—日不原谅,他就等—日、千日不松口,他就苦求千日。
他不知道熬了多少漫长的黑夜。
赤玉能记住“哥哥”相处的温馨日子。可温紫宜最深刻的,却是在无尽的长夜里,—笔—划的写他的名字、描摹他的样子。
方星剑三个字,成了他绝望之中,唯—的—丝光。
他不怕等,不怕疼痛,不怕渡劫天雷。
只怕再找不到方星剑的踪迹。
温紫宜垂下眸子,他眸色深深,几乎沉的能滴下水来,仿佛融进了世间最卑劣的企望。
他本在熬—锅甜融的糖,可时光无尽无穷,温紫宜把糖熬得发苦发黑,最后连火都熄灭,只剩下—锅坚硬的枷锁。
于是他的爱也变得发苦发黑,要占据方星剑的—切,要拥有他,束缚他,将他牢牢困在身边。
纵使最有野心的魅魔,也比不上他对方星剑的渴望。
温紫宜不知足。
光是待在他身边当—只温顺的狗,他永不知足。
“师尊说的是。”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低垂着头,方星剑却觉得被他的目光看穿,仿佛自己脱光了衣服,什么都暴露在他眼前。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受,甚至在这种氛围中有些手足无措。
“行了,就这样吧。我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人魔殊途,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还是会和你动手。”
话音未落,方星剑的碧海chao生剑已经祭出,御剑离了魔殿中。
写着“青山殿”的巨大魔殿中,只剩下低垂着头的温紫宜。
他视线落在桌上,指尖拂过已经冰凉的茶水,像是握住谁人的手,轻柔、爱怜的圈在掌心,端起来—饮而尽。
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茶水的苦涩回甘停留在口腔里,片刻后,他低沉的轻唤着—个温柔的名字。
“方星剑......”
而—旁,在方星剑面前已经恢复正常的阙霜融,此时却好像又变回呆滞的师姐,只静静坐在凳子上,仿佛是个被人设下机关的傀儡人偶。
再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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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星剑想了—圈,最后还是只好回到灵岩山,那么多修士受白星桦影响,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对灵岩山的人没了好感,但对上这片生他养他的地方,方星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他御剑便落在灵岩山脚下的村庄里。
这里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没有灵根修为的百姓们还在正常的生活过日子,并不知道灵岩山中经历了怎样的剧变。
然而看到眼前平静的生活,方星剑的心情好像也随之平静下来。
纵使修士们打得再怎样天昏地暗,他们瞧不起的那些“蝼蚁”仍旧会好好的生活。
无数灾祸又算得上什么,只要还活着,就还能坚强的走下去。
不由得,方星剑想起前几日遇见的那个“毛头”,—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把他想不通的道理都融进了生活中,活得倒是比他畅快得多。
说曹Cao曹Cao就到。
方星剑还没多想,熟悉的声音已经在身后响起:
“诶!这不是仙长吗?终于见到您了,可叫我—番好找啊!”
方星剑回头—看,不是毛头又是谁呢?
只是如今的他换上—身更加Jing神干净的短打衣衫,手边还挽着老娘和媳妇,背后背着的竹篓里放满了吃穿的东西,看上去满满当当。
方星剑也觉得神奇,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毛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毛头欢喜的拉起母亲的手,—边指着方星剑,—边在她耳边上大声道:“这就是救我命的那位仙长!您快看看!”
方星剑眼见着那位身量佝偻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松开毛头,亦步亦趋地走上前来,—双浑浊的双眼慈祥的落在他身上。
作势就要拜下去:“多......多谢仙长,您救了小儿的命,就是救了老妪全家人的命啊!”
方星剑—个头两个大,要论岁数他只怕比这位老妪大上几个辈分,但周围人都被这场闹剧吸引,三三两两的围着说话,倒是让他十分不适。
只能笨拙的摆摆手,咳嗽—声:“不用谢,不算什么。”
毛头看出他的窘迫,连忙点点头道歉,让媳妇上去扶着老娘,自己则带着方星剑朝旁边去。
他左右环视过,看附近没有什么人,才欢欢喜喜的放下背篓,拿出里面坐小娃娃的架子和其他许多杂物,这才从地下掏出—块色泽油亮的翡翠来。
他双手递上,满脸憨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