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溪。”
那人听声也不动,只浅浅应了声我在,手上动作不停,仍旧写着书中的故事。
方星剑也不在意,随手拿起外披穿上,走到他身后随手捻起一张写满的纸,闲闲的瞥了一眼,问道:
“什么时辰了?”
纸上写着的都是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情情爱爱的酸话看不明白,又重新放了回去。
忘归溪银发长的垂地,耳垂上坠着绯红的穗子,几乎挨到他消瘦的肩,面容清秀浅淡,唯有眼下的两点红痣染了几分妖冶。
头也不抬,仍旧奋笔疾书,随口答道:
“刚入夜,仙长不再睡一会儿吗?”
方星剑动作一愣,随即抿唇,下意识屈起手指敲敲对方的脑袋,无奈道:
“我得赶快回去了,一会儿让他知道又要吵得脑袋疼。”
忘归溪笑了一声:“仙长怕不是睡糊涂了,你我二人作伴,哪里又有旁人呢?”
方星剑啧了一声,心想那小子最近脾气越来越大,要是被他知道忘归溪和他这样热络,恐怕又要哭哭啼啼说自己不要他了。
然而他刚想张嘴,却兀的愣住了。
话被堵在嘴边,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指节停在空中。
对啊......
“他”是谁?
自己又怎会被旁人克制?
方星剑意识朦胧,脑海里却隐隐浮现出一段苍白的记忆。
【他本是修仙世家的长子,被歹人屠了满门,这才带着小童子忘归溪出山寻仇,定要让他血祭家中人。】
眼神明明灭灭,只觉脑袋里乱线一般,理不清线头。
忘归溪看他半天没反应,皱着眉头,手中的毛笔尖落下墨汁都没意识到,担忧道:
“仙长定是最近太过忧思,这才胡诌出旁人来。”
方星剑抿了抿唇,外头夜风习习,倒是凉爽轻快,吹得他脑子稍微清醒一些。
他下意识里知道忘归溪不会骗他,却又感觉自己忘掉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
他微微的摇头,视线顺着忘归溪的指尖看到纸页上泅开的墨汁,随口问道:
“我们现在在哪里?”
忘归溪忙的把毛笔挂好,又收拾干净乱七八糟的文具,抬来凳子让他坐下。
这才认真答道:
“我们在蓬莱仙岛,我的家,仙长可记起来了?”
记忆如流水轻轻淌过,却比刚才的身世要来的深刻一些。
恍惚中,方星剑看见蜿蜒的小溪和青草丛生的小树林,就连冰凉的空气都扑在面上,仿若亲临其境。
他亲手捡起小溪里的一只灵gui,帮他洗净身上的伤痕和泥沙,动作轻柔的注入灵气,缓解灵gui的疼痛。
灵gui讨好的抬起豆豆眼和他对视,忽的跳下手心,幻化出人形。
正是一个银短发的乖巧少年,不着寸缕,浑身上下都是新旧伤痕,还并不熟悉人身,只能傻笑着看着他。
结结巴巴的喊了声仙长。
方星剑回过神来,面前长发及地的忘归溪只是比记忆中小少年成熟几分,不再那样傻乎乎的。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xue,指尖用力到发红。心里也暗想是不是最近急功近利得有些走火入魔了,怎么会怀疑起小徒弟来。
咳嗽两声,不再纠结乱七八糟的记忆,视线飘忽的寻了一番,看到桌上一叠厚厚的纸页,便端起长辈的架子,问道:
“我给你的那些书册你可看完了?这又在写什么呢?”
忘归溪心虚的笑了两声,挡住手下刚写完的一页:“就是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嘛,挣点小金库。”
身旁的柜子里都装的是话本,正经的书没看几本,倒是天天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方星剑恨铁不成钢瞥了他一眼,絮絮叨叨道:
“我不是不让你写,你虽然有天赋,但是修道一事上,天赋是最不起眼的优势,只有日日专心......”
话虽然说出口,他却隐隐觉得陌生,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教导弟子了。
“好好好——”
忘归溪动作夸张到打断了方星剑的思绪。
敏捷的少年抱着头跳下凳子,忙去书柜里拿仙长亲抄的经纶,还不忘叫道:
“我知道啦仙长,别念啦别念啦!”
杂乱的情绪被忘归溪的活泼赶跑,方星剑回过神来,静静坐在原地,只是笑了笑。
书桌前就是大开的窗户,皎皎月色入户,照的桌前亮堂堂的。
夜风来的突然,吹散了桌上的纸页,其中一张正好落在方星剑的脚下。
他顺势弯腰捡起,下意识看了一眼纸上故事:
——天才温紫宜走火入魔,被逐出师门,从此在正道中销声匿迹。
霎时间,仿佛被烛火烫到手一般,指尖忽的一松,瞳仁颤抖,纸页重新落回地上。
他抬手用力的捂住脑袋,只觉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