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巷甲-3号住宅,徐文约推开大门,望见眼前美景,神情温和轻松,叹道:“西风门径含香在,除却陶家到我家。还是南边风物宜人,在北边可见不着这等好花。”
黎映秋担惊受怕两个月,终于等得丈夫平安到来,又安心休养数日,再不复当初连夜逃出江宁时憔悴模样。闻言挽上丈夫手臂,笑盈盈道:“毕竟南边暖和,这时节在海津,早该穿大衣了。”
两人一个西装衬衫,一个旗袍披肩,正是要出门的装束。
黎映秋接着道:“郑姐姐怎的还没好?不是小华那丫头又出什么花样了罢?”边说边回头,正看见郑芳芷牵着颜舜华从里头出来,母女二人均身着蓝色旗袍,一深一浅,配米白绒线开衫,十分雅致。
黎映秋松开徐文约,高高兴兴迎上去,转而挽上了郑芳芷胳膊,笑道:“郑姐姐和小华这般穿,一个似女先生,一个是女学生,当真有趣。早知道,我也换身Yin丹士林旗袍好了。果然还是申城最摩登,这新式旗袍样子,耐看得紧。”
三人站成一排,倒似三姐妹一般。徐文约退后两步,非常绅士地伸出手:“有请女士先行。”
三位女士便嘻笑着下了台阶,走出门廊,徐文约笑眯眯地跟随在后。不大工夫,来到丙-1号门前。大门吱呀一声,颜幼卿与安裕容并肩而出。前者黑色立领学生装,戴薄呢学生帽。后者浅灰格子西服,配白色礼帽,绛紫色领带。一个端庄文秀,一个俊美风流。看见徐文约一行,两人相视一笑,几步下了台阶,却不继续走,而是驻足侧身,安裕容伸出手:“有请女士先行。”说罢鞠躬,行了个夸张的西洋礼。
郑芳芷与黎映秋掩嘴直乐,颜舜华“咯咯咯”笑弯了腰。
安裕容挑眉,徐文约笑而不语,一个劲儿在后头摆手。
郑芳芷道:“裕容和文约果然不愧是兄弟,连装模作样的派头都一个样。还是幼卿老实,不跟你们两个一般搞这些花里胡哨。”扫视一圈,问,“皞儿呢?”
颜幼卿应道:“还在楼上。说是叫我们尽管先走,他肯定跟上。”
话音未落,二楼阳台上冒出一个身影。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身手敏捷如灵猿,抬腿翻出栏杆,两手搭在斜对面房子后廊石柱檐角上,脚踩住一楼铁艺窗花架子,三两下便落了地。那斜对面供他借力的廊柱,正属于徐文约租住的甲-3号。
威妥玛路7号巷道,两侧各有数条小巷不等,洋人以西文字母编排,夏人则用甲乙丙呼之。单双异号相对,同号则相邻,故甲字巷与丙字巷彼此紧挨。每条小巷内又有两三栋住宅不等,安裕容租下的丙-1号,与甲-3号恰成斜角相连。徐文约住进这里,两家恰做了近邻。
早在离开申城出发接应徐文约之前,见了杜家乱糟糟的状况,安裕容心中有数,便暗中托人留意合适的房子。得知甲-3号空出,郑芳芷第一时间出面将之租赁下来。徐文约一到,小两口直接入住。甲-3号是一栋三层洋房,原本计划杜召棠一并住进去,说不定还要安排杜家其他人。谁知杜大少随同安、徐二人前往河阳见了魏同钧一面,直接留在军营,专心为魏司令效力去了。徐文约带着两箱配安多芬换来的银元到申城,大半转交给杜老太爷,剩下的足够他夫妻安顿在租界洋房里。只是两口子怎的也用不上三层楼,因此黎映秋极力相邀,请郑芳芷母女搬过来作伴。
黎映秋擅自到申城后,黎家曾派下人送来一封信及一笔数额不小的现银。东西送到河滨码头区现杜宅,杜老太爷做主,叫杜三少给安裕容打电话,最终转交到黎映秋手中。黎家随同江宁政要迁往蕙城,到底放弃了嫁作人妇的女儿。黎映秋大哭一场,彻底想开了,不再纠结此事。经过多番变故,她如今对郑芳芷最是信赖亲近,郑芳芷自不会与她计较从前些微龃龉。徐文约到来,两家比邻而居,互相照应,十分和睦融洽。今日礼拜日,约好了同往茜园,参加同声诗画社的周末沙龙。
郑芳芷母女俩捱不过黎映秋苦劝,与兄弟同住也确实有些拥挤尴尬,于几日前搬进甲-3号。颜皞熙本该换到一楼,好叫小叔和容叔搬回二楼。只是他已经国中三年级,课业繁重,近日忙于月末考试,尚未来得及挪动,倒方便了每日翻栏杆,爬窗户,练练跟小叔新学的国术绝招。
郑芳芷对两个孩子实行半放养教育,看见大儿子这番举动,只板起脸淡淡道:“若是摔断了腿,学堂里耽误了功课,自有先生教训,至于家里,不要指望有人伺候你吃喝拉撒。”
颜皞熙抻抻新换的衣裳,与小叔同样的学生装,挺括漂亮,面色得意:“不过两层高,哪里会摔。”他很早就惦记着要跟小叔学功夫,总因这样那样的缘由不得实现,如今终于夙愿得偿,虽然错过了合适的年岁,更兼业余时间有限,小叔也并不肯收徒,但在软磨硬泡之下,到底学了点防身健体的基本招数。
颜舜华见母亲脸色不好,忙打岔道:“小秋阿姨,你第一次参加蓝先生和谢先生他们的诗画沙龙,有没有准备作品呀?”
同声诗画社,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以诗画会友,结交知音。若